远方的烟柱如同海市蜃楼中的桅杆，吸引着我们在荒芜中跋涉。越是靠近，空气中的烟火气便越是清晰，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烤肉的焦香？这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生火做饭的应该不是那种完全失去理智的疯子。
随着地势渐低，一片依托着断裂高速公路和几栋相对完好的旧时代建筑形成的聚居地轮廓，逐渐出现在我们眼前。与其说是小镇，不如说是一个规模稍大、防御工事更完善些的幸存者营地。粗糙的原木和锈蚀车辆堆砌成的围墙环绕着核心区域，围墙上有手持弓箭和简陋枪械的人影在巡逻。围墙外，则散布着一些更加破败的帐篷和窝棚，显然是外围居民或者新来的幸存者。
烟柱是从围墙内一栋较高的建筑烟囱里冒出来的，笔直而稳定，透着一种井然有序的气息。
“规模不小，有基本秩序。”我低声对零说，同时仔细观察着营地的防御和人员活动。看起来比希望壁垒外区要规范一些，少了几分混乱和赤裸裸的弱肉强食。
零微微颔首，银灰色的瞳孔扫过营地，尤其是在几个暗哨和防御薄弱点停留了片刻。“…守卫…训练有素…有异能者…波动…”
异能者？这在意料之中。末世下，能建立起这种规模营地的，必然有觉醒者坐镇。
我们并没有贸然靠近大门，而是在距离营地还有一公里左右的一处乱石堆后停了下来。需要先观察，了解这里的规矩和氛围。
很快，我们就发现这个名为“磐石小镇”（围墙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地写着这个名字）的营地，管理似乎相当严格。所有进出大门的人都必须接受检查，出示一种类似身份牌的物品，并且需要上缴部分物资作为“管理费”。一些想要进入而被拒之门外、或者缴纳不起费用的人，只能失望地留在外围的棚户区，眼神麻木。
“看来进去不容易。”我皱了皱眉。我们身无长物，零的身份更是敏感。
就在这时，一队大约五六人的巡逻队从小镇大门出来，朝着我们这个方向例行巡视而来。他们装备整齐，神色警惕，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腰间挎着手枪的年轻女子，她扎着利落的马尾，眼神锐利如鹰。
“隐蔽。”零低声道，我们立刻缩回石堆后。
巡逻队越来越近，他们的交谈声隐约传来。
“……‘医生’需要的‘清心草’就在这附近出现过，都仔细找找！”军装女子的声音清脆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苏队长！”其他队员应道。
清心草？医生？听起来像是营地里的医疗需求。
巡逻队在我们不远处停下，开始分散寻找。那名被称为苏队长的女子，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我们藏身的乱石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石头后面的朋友，出来吧。磐石小镇外围禁止长时间隐匿。”她的声音带着警告意味。
被发现了！我心中一紧，看向零。零眼神平静，对我微微点头，示意不必紧张。
我深吸一口气，举起双手，慢慢从石头后走了出来。零则跟在我身后，依旧维持着那副苍白虚弱（伪装）的模样，被我“搀扶”着。
看到我们三人组合——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女人，一个病恹恹的男人，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巡逻队员们都愣了一下，戒备心似乎降低了一些，但苏队长的目光依旧锐利，尤其是在扫过零的时候，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苏队长公事公办地问道。
“我们是从东面逃难过来的，我叫林薇，这是我哥哥林零，他受了伤，这是我们在路上救的孩子妞妞。”我熟练地报上假身份，语气尽量诚恳，“听说磐石小镇比较安全，想来看看能不能找个落脚的地方。”
苏队长打量着我们，特别是仔细看了看零那“虚弱”的样子和灰白色的皮肤（伪装后接近病态苍白），又看了看我身后破旧的背包和妞妞惊恐的小脸。
“东面？那边是希望壁垒的方向，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似乎对地理很熟悉。
“希望壁垒……里面不太平，我们待不下去了。”我含糊其辞，露出一丝后怕的表情，这倒不完全是装的。
苏队长若有所思，没有深究。在末世，从大型据点逃出来的人并不少见，原因也无非是那几种。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零身上：“他受了什么伤？看样子很严重。”
“是……一种奇怪的毒素，一直没好利索，身体也变得……很奇怪。”我顺着之前编好的理由说。
苏队长走近几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零适时地“虚弱”咳嗽了几声，垂下眼睑。
突然，苏队长的目光定格在零的手腕处——那里有一道之前战斗留下的、极其细微的、几乎快要愈合的划痕，伤口边缘的颜色与正常皮肤有极其细微的差异。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按在枪套上的手指紧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没有点破，而是话锋一转：“你们运气不错。我们小镇的‘医生’，是方圆百里内最好的治疗系异能者，对各种疑难杂症很有研究。或许……他能帮你哥哥看看。”
医生？治疗系异能者？我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个机会？但同时也充满了风险！治疗系异能者感知敏锐，万一看出零的真实身份……
我犹豫了一下，看向零。零隐藏在长发下的眼神微微闪烁，似乎也在权衡。
苏队长将我们的犹豫看在眼里，补充道：“医生为人仁厚，经常免费为付不起报酬的人治疗。而且，小镇最近也在招募人手，我看你们……尤其是你，”她看向我，“身手应该不错，如果愿意为小镇出力，或许可以抵消诊费，甚至获得居住资格。”
她的话很有诱惑力。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还有可能治疗零的“伤势”（虽然是伪装的），以及获得物资的机会。
“……好，我们愿意试试。”我最终点了点头。风险与机遇并存，一直流浪也不是办法。
“明智的选择。”苏队长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跟我来吧。不过，进镇前需要简单的检查和登记，这是规矩。”
我们跟着巡逻队朝着小镇大门走去。零依旧伪装着虚弱，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显然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走到大门检查口，守卫显然认识苏队长，恭敬地行礼。
“苏队长，这几位是？”
“新来的幸存者，我带他们去见医生。例行检查一下，没问题就放行。”苏队长吩咐道。
守卫拿出一个类似金属探测仪的装置在我们身上扫描，又检查了我们的背包（里面只有些破烂和少量食物）。当扫描到零时，仪器发出了轻微的“嘀嘀”声，指针微微晃动。
守卫脸色一变：“苏队长，他身上有异常能量反应！”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几名守卫立刻握紧了武器！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零的瞳孔也微微收缩！
苏队长却摆了摆手，镇定自若地说：“不用担心。他中了毒，身体产生变异，有能量反应正常。医生之前交代过，遇到这种特殊情况，直接带过去给他看。”
守卫将信将疑，但显然很信任苏队长，最终还是放行了。
我们跟着苏队长，踏入了磐石小镇的内部。与外面的破败相比，小镇内部虽然简陋，但确实整洁有序得多。街道上的人们虽然面有菜色，但眼神中多少有些生气，不像希望壁垒外区那样麻木。
苏队长带着我们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座由图书馆改造而成的、相对完整的建筑前，门口挂着一个简陋的木牌，上面画着一个绿色的十字标志。
“这里就是诊所，医生就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吧，我还有巡逻任务。”苏队长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特别是零，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中疑窦丛生。她似乎……看出了什么？但又为什么帮我们？那个“医生”，到底是什么人？
我和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推开诊所的门，一股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味道传来。
一个温和、略带疲惫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新来的病人？请进吧。让我看看……这位先生身上的‘毒’，到底有多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