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观前院。
石板尽碎，烟尘弥漫。
柳柒双手撑地，每一次呼吸都扯着五脏六腑疼。
血从额头流下来，糊住一只眼睛，看出去的世界一半猩红，一半昏暗。
他听见黄三倒下了。
也听见边彦博最后那句“青牛观”之后，就再没动静。
他想转头去看，脖子却僵着。
该隐还站在那里，连衣角都没乱。
他低头看柳柒，像看一只被打断腿还在龇牙的野狗。
“结束了。”
该隐说，声音里听不出胜利，只有陈述事实的漠然。
柳柒没说话。
他喉咙里全是血，一开口就会喷出来。
凭什么？
老子还没死，山下还有人活着。
拆了老子一半道观！
现在想踏马结束！
卧槽尼玛的！
一股怒火从他心口燃起，直冲脑门。
体内。
几乎枯竭的五行道基，猛地一颤，然后疯狂转动！
速度快得超出了他经脉的承受极限。
皮肤表面，淡到几乎看不见的五色流光骤然变得刺眼，像是要把他从内到外烧穿。
剧痛。
比之前任何一次受伤都痛。
柳柒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撕碎重组。
但他咬碎了后槽牙，没吭声，只是死死盯着该隐。
该隐微微皱了下眉。
他感觉到柳柒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变化。位格层面的东西在苏醒。
一丝极其微弱，却绝不该出现在凡人身上的“神性”。
正从柳柒体内残破的传承印记中弥漫出来。
古战神刑天的神位。
在那不屈意志的疯狂催动下，于这绝境之中，初显威能。
一股无形的域，以柳柒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域还很弱，范围不过身周三尺。
带着一股蛮荒、战天斗地、宁死不屈的惨烈意志！
该隐那笼罩天地的神威，撞上这小小的域，竟被阻隔了！
地下。
那头与柳柒意识相连的青牛虚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整座牛首山地脉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浩然清气，汹涌地灌入柳柒的身体！
“呃啊——！”
柳柒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
血液喷出染红胸前的衣服。
那清气太庞大，太纯粹，几乎要将他撑爆！
五行道基运转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却又在清气的滋养下强行维持，并开始蜕变。
丹田处，一点璀璨的金光骤然亮起！
随即化作一枚龙眼大小圆润无瑕的金丹！
金丹表面，阴阳二气流转，自成循环。
九转玄功，第四转，阴阳玄丹境！
突破的快感还未升起。
更狂暴的变化接踵而至。
金丹只存在了不到一个呼吸，便“咔嚓”一声，布满裂痕。
一只通体金色、眉眼与柳柒一般无二、仅有寸许高的小小婴儿，破丹而出！
盘坐于丹田中央，宝相庄严，周身散发着莹润的光。
第五转，元神不灭境！
元神成就的刹那！
柳柒感觉自己的“存在”方式发生了根本改变。
肉身依旧疼痛，却仿佛与灵魂隔了一层。
他的意识无比清晰，思维速度暴涨，对天地灵气、对地脉清气的感应和控制，提升到了全新的层次！
身躯在清气的冲刷和元神的影响下，开始向着半能量化转变，强度、韧性、恢复力都在飙升。
在元神主导和地脉清气近乎无穷的灌注下，他的能量层级以恐怖的速度攀升。
【尉境】巅峰的壁垒一触即破，踏入【校境】。
【校境】初阶、中阶、高阶……巅峰！
去势不减，朝着更高处猛烈冲击！
又一层坚固的壁垒在汹涌的力量前松动。
【将境】！
能量还在攀升，【将境】初阶、中阶……直至【将境】巅峰！
到了这里，暴涨的趋势终于开始减缓。
柳柒的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再强行提升，不等该隐动手，他自己就会先被这过于庞大的力量撑得魂飞魄散。
实力彻底稳固在了【将境】巅峰。
烟尘稍散。
柳柒慢慢站了起来。
他身上破烂的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体表覆盖着一层稀薄却凝实无比的五色光晕。
周身三尺范围内。
那股属于古战神的惨烈域场与地脉清气的浩然正气交织。
将那无所不在的神威死死抵在外面。
他身上的血迹还在，伤口却已不再流血，反而在清气滋养下缓慢愈合。
一双眼睛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愤怒的战意。
他抬起头，看向该隐怒目而视：
“来！！”
该隐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完成这一切。
惊讶之色越来越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柳柒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域，其本质的位格，竟然比自己隐隐高出一线！！
高位神？！
这怎么可能？
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真的点燃神火，拥有神域？
但紧接着。
两人第一次实质性的交锋，就让该隐明白了。
柳柒一拳轰出，直轰该隐面门。
该隐抬起一只手，掌心暗红光芒吞吐，轻描淡写地挡在拳锋前。
“轰——！！！”
剧烈的爆炸发生在两人之间。
气浪呈环形炸开，本就残破不堪的青牛观前院彻底遭殃。
仅存的半堵院墙轰然倒塌。
地面都被硬生生刮掉一层，露出下面黑色的岩石。
柳柒闷哼一声，倒退三步。
该隐站在原地，身形晃都未晃。
但他掌心那暗红光芒，明显黯淡了一丝，并且罕见地，向后微微收缩了半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向柳柒。
眼中的惊讶化为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
该隐开口，声音依旧平稳：
“你窃取的不是力量，是一缕气息，一个空壳的位格。这域，虚有其表。你本身，依旧孱弱不堪。”
他说的是事实。
柳柒也能感觉到。
两人的实力依旧有天堑的差距。
两人间的战斗。
就像一个人用一只手推着一辆沉重的火车前进。
这时另一只手上站了一只力气突然变大的蚂蚁在叮咬。
蚂蚁的力气对推火车的人来说依旧微不足道，但他暂时无法用推火车的那只手来全力拍死蚂蚁，只能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来应付。
一时间，竟形成了僵持。
可这僵持，代价巨大。
柳柒眼角余光瞥向角落。
黄三仰面躺在碎石里，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到几乎消失。
边彦博蜷在墙根。
身下一滩血泊不断扩大，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两人都在刚才柳柒突破和第一次交手产生的恐怖能量冲击与神威余波中。
彻底昏迷，濒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