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摘星阁。
此地是姜家监测仙都重要人物气运星轨的核心之地。
阁楼顶端并非瓦片,而是一整块黑色穹顶,上面铭刻着周天星斗,与仙都地脉及无数修士的气息相连。
穹顶之下,星光汇聚成一条银河。
银河中,成千上万颗光点沉浮,每一颗都代表着一位金仙级别以上的修士。
其中最亮、体积最大的几颗,便是四大家主与老祖的命星。
此刻,两名负责看守的姜家弟子正无聊地记录着星轨的变动。
“你看,姚家家主那颗星,怎么暗淡了这么多?还带着一股死气。”
“功法反噬,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估计是躲在哪里苟延残喘吧。”
“还有云家和姬家,你看他们的族人星点,几乎全灭了,就剩些虾米在闪。”
“活该,谁让他们敢跟我们姜家作对。”
两人正闲聊着,其中一人忽然指着星河的边缘。
“咦?你看那两颗星,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另一人凑过去,只见代表云山和姬家老祖的两颗星点,正以极不正常的频率闪烁。
它们的光芒时明时暗,轨迹也偏离了固有轨道,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移动。
“这是……星点异动?”
“不对,你看它们移动的方向,是城外!”
两人脸色一变。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声音严厉。
“何事喧哗?”
来人是姜家专司星象的长老,姜煜。
两名弟子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行礼。
“参见姜煜长老!”
“长老,您看,云山和姚景天的星点……”
姜煜没有理会他们,目光早已锁定了那两颗异常的星辰。
他手指在空中快速掐算,一道道法诀打入星盘。
嗡。
星盘震动,那两颗星辰的轨迹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它们的终点,赫然指向了仙都之外的同一片区域。
姜煜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后退一步,身体发抖,眼中满是惊骇。
“星点异动!他们竟然在封城前私自离城!”
……
姜家议事大殿。
气氛十分压抑。
家主姜恒坐在主位,脸色铁青,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扶手。
下方,数十位核心长老分坐两侧,无人敢出声。
大殿中央的地面上,躺着几具从云家、姬家废墟中带回来的尸体。
尸体上没有伤痕,但神魂已被抽干,死状与之前姜家派去的人一模一样。
姜煜站在殿中,刚刚汇报完摘星阁的发现,声音还在发颤。
“家主,云山与姚景天,确实是在同一时间离开了仙都。”
“而且,根据星盘回溯,他们最后的气息,都消失在了城西的废弃传送阵。”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一个长老忍不住站起来,声音尖锐。
“不可能!姚景天功法反噬,命悬一线,他怎么敢出城?云山更是我们重要的棋子,没有我们的命令,他绝不敢乱动!”
另一人也附和道:“此事太过蹊跷!云、姬两家同时被灭门,连他们两个太乙金仙都同时失踪,这绝不是巧合!”
姜恒猛地一拍扶手。
“够了!”
他的声音很大,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所有长老立刻闭上了嘴。
姜恒站起身,目光锐利,扫过每一个人。
“还用猜吗?云姬两家覆灭,姚景天、云山失踪,再加上之前那份宣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人!”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名字。
“太乙!牧尘!”
这个名字一出,所有长老心中巨震。
恐惧,从他们心底蔓延开来。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战争。
对方用雷霆手段,拔掉了他们安插在仙都的两颗重要棋子,甚至连姚景天这个盟友都搭了进去。
这是在打他们姜家的脸。
“此獠行事如此狠辣,连太乙金仙都能无声无息地抹除,其实力恐怕……”
一个长老说到一半,不敢再说下去。
那种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姜恒的胸膛起伏,眼中满是怒火和惊惧。
“他这是在向我们示威!他想告诉我们,他能灭云家、姬家,就能灭我们姜家!”
“传我命令!立刻启动最高戒备!所有外出的族人全部召回!”
“另外,将悬赏金额再提十倍!不,一百倍!我就不信,整个仙都,找不出一个人的踪迹!”
大殿内乱成一团,长老们七嘴八舌地提出建议,却又自己推翻。
他们怕了。
面对一个藏在暗处,手段通天,又心狠手辣的敌人,这个掌控仙都百万年的古老家族,第一次感到了寒意。
就在大殿内吵嚷到顶点时。
一股恐怖的威压凭空出现,直接作用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所有长老的动作都僵住了,身体动弹不得,连仙元都停止了运转,只有思维还能运转。
这是何等恐怖的掌控力。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家主宝座之上。
姜恒,已经被挤到了一旁,跪伏在地,身体抖得像筛糠。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者,身穿灰色麻衣,头发枯黄,脸上布满皱纹,就像一个凡人。
可他只是坐在那里,就仿佛是这方天地的中心。
姜家定海神针,活了数百万年的老怪物,姜太虚。
姜太虚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可当他的目光扫过大殿时,所有长老都感觉自己的神魂要被吞噬了。
“尔等蝼蚁,休要聒噪。”
他的声音很轻,却直接在众人神魂中响起。
“噗通!噗通!”
威压消失,所有长老再也支撑不住,齐刷刷地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恐慌和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老祖出关了。
天,就塌不下来。
姜恒颤抖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用最简洁的语言汇报了一遍。
姜太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姜恒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漠然。
“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竟让你们乱了方寸。”
“姜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没人敢反驳。
在姜太虚面前,他们这些太乙金仙,真的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姜太虚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殿顶,望向了整个仙都。
“传我法旨。”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姜家每一个角落。
“第一,自即刻起,仙都封城。许进,不许出。启动‘天眼大阵’,监控全城,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第二,发布第二道悬赏令。”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悬赏目标,‘太乙牧尘’,以及这份名单上的所有人。”
一枚玉简凭空出现,悬浮在姜恒面前。
姜恒神念探入,心神一震。
名单上,密密麻麻记录了上百个名字,全都是近期与云、姬两家有过接触的修士,大到一方豪族,小到无名散修,无一遗漏。
这简直是要在仙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老祖,这……”
姜恒有些犹豫,这份名单牵扯太广,一旦公布,整个仙都的秩序都会崩溃。
姜太虚没有理会他的疑虑,继续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名单上的人,无论背景,无论身份。”
“擒杀者,赏……”
他停了一下,吐出了四个字。
“太乙本源一枚。”
轰!
所有长老的脑子都嗡的一声。
太乙本源!
那是大罗金仙陨落后,一身道果法则凝聚的精华!一枚太乙本源,足以让一个太乙金仙巅峰的强者,窥见一丝大罗的门径!这是足以让整个仙域都为之疯狂的至宝!
一瞬间,所有长老眼中的敬畏都被狂热所取代。
他们的呼吸变得粗重,双眼赤红,死死盯着那枚玉简。
什么秩序,什么稳定,在太乙本源面前,都成了狗屁。
只要能得到一枚,他们就有希望冲击那传说中的大罗之境。
姜太虚看着下方众人贪婪的嘴脸,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缓缓站起身,最后下达了通牒。
“仙都之内,不留任何疑窦。”
“名单上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个叫牧尘的,我要他的神魂。”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缓缓变淡,消失在宝座上。
可那股威压,和那句悬赏,却永远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大殿死寂了片刻。
下一秒,彻底爆发。
“快!立刻将老祖法旨传遍仙都!”
“封城!启动天眼大阵!”
“把悬赏令和名单公布出去!让全城的人都去当猎犬!”
整个姜家,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苏醒了。
……
同一时间。
城南,一处不起眼的洞府内。
牧尘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一枚古朴的玉简。
他缓缓睁开双眼,仿佛看到覆盖全城的巨大阵法,以及一只在云层之上缓缓睁开的巨眼。
他嘴角上扬,轻声自语。
“鱼儿,终于入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