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蓝色的光幕拱门无声无息,仿佛一道连通两个世界的薄纱。二十五名伤痕累累、心神俱疲的幸存者站在其前,身后是化为冰冷雕塑的同伴,前方是未知的险境与那点愈发清晰的希望之光。没有犹豫,也无路可退。
石铁、云逸、血疤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多言,同时迈步,踏入了光幕。
没有穿越屏障的实质感,更像是一步跨入了一片光的海洋。强烈的银蓝色光芒充斥视野,但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感。光芒中蕴含的磅礴秩序能量如同无形的潮水,冲刷着每个人的身心。这股能量比外界的秩序场更加精纯、更加“厚重”,带着一种古老的威严。
光芒渐渐适应,眼前的景象也随之清晰。
这里并非想象中更加复杂或危险的迷宫,反而出乎意料的“简洁”。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无比的、完全由流动的银蓝色能量构成的球形空间的底部。空间的“墙壁”和“穹顶”都在缓缓流淌、旋转,如同星云,又像是某种活着的能量海洋。无数点状或线状的、更加凝练的银光在其中穿梭、明灭,如同宇宙的神经网络。
而在整个球形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座缩小版的、却更加完整精致的银色高塔模型,塔顶那点“星辰之泪”的光晕,在这里望去,如同近在咫尺的星辰,散发出令人灵魂悸动的磅礴生机与温暖。那光芒似乎能穿透肉体,直接抚慰疲惫不堪的神魂。
然而,通往中央高塔的道路,却并非坦途。
他们脚下,是一条同样由流动银光构成的、宽约十米、向上螺旋延伸的“光之路”,如同连接底部与中央高塔的桥梁。道路两旁,便是深不见底的、涌动着纯粹秩序能量的“海洋”。
而在这条螺旋光之路的每一个转折点、每一个关键平台上,都矗立着一尊尊更加高大、更加凝实、身上光点流转更加复杂玄奥的星灵守卫。它们如同最忠诚的哨兵,沉默地守护着通往核心圣所的最后路径。它们的数量并不多,大约只有十二尊,分列在螺旋道路的不同高度上,但每一尊散发出的威压,都远超外围那些守卫。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空间的核心区域,那种源自“星辰之泪”的强大生机与秩序之力,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场”。身处其中,石铁等人感到自身那勉强维持的“临时秩序伪装”正在被迅速而彻底地“解析”和“审视”。之前通过心象之试获得的“临时许可”,在这里似乎效力大减。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预警告诉他们:一旦他们试图强行靠近中央高塔,或者做出任何被视为“威胁”或“不洁”的举动,这些内层守卫将会发动远比之前更加致命、更加无法抵御的攻击——很可能是直接调用这整个球形空间,乃至“星辰之泪”本身的秩序力量,进行彻底的“净化”。
这便是“净化回廊”的真正内核——一个以“星辰之泪”为核心驱动的、强大无比的秩序力场与防御体系。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
“妈的…这怎么过去?”血疤看着那些如同山岳般矗立的内层守卫,又感受着那无处不在、仿佛能将自己从里到外看透的秩序审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的生存意志再强,在这等超越个体理解的宏大秩序力量面前,也显得渺小不堪。
云逸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的“逻辑免疫”在这里几乎完全失效,因为整个空间的“规则”本身就是高度有序且自洽的,他的“否定”无处着力。他快速观察着环境,低声道:“不能硬闯。这里的防御体系与核心能量源(星辰之泪)直接相连,攻击性可能远超我们理解。我们需要找到‘规则’内的通过方法…或者,利用‘规则’本身。”
“规则内的通过方法?”一名幸存的仙盟弟子茫然,“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那种‘心象之试’?”
“恐怕不止。”虫眼的声音带着颤抖和一种病态的兴奋,他仰望着中央高塔和周围的能量海洋,“这里…这里是‘秩序熔炉’!是当年‘星灵守望者’用来提纯意念、淬炼造物、甚至…进行某种‘升格仪式’的地方!想要获得核心的认可,需要的不仅仅是‘有序’,更是‘共鸣’!是与‘星辰之泪’所代表的‘生命’、‘守护’、‘希望’等本源概念的深度共鸣!”
“共鸣?”石铁心中一动,看向中央那点温暖的泪光。他体内的元婴,在感受到那光芒中的磅礴生机后,竟自发地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渴望亲近的悸动。“难道要我们像之前伪装秩序那样,去伪装‘生命’与‘希望’?这如何做到?”
“不是伪装…”云逸忽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虫眼说得对,是共鸣。或许…我们不需要‘通过’守卫,也不需要‘欺骗’规则。我们只需要证明,我们与‘星辰之泪’的目标…是一致的。”
“一致?什么意思?”血疤不解。
“守护生命,延续希望。”云逸看向石铁,又看了看仅存的这些同伴,“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救一个人,是为了延续一个世界的希望。这与‘星辰之泪’本身蕴含的‘生命守护’之意,或许存在共鸣的基础。之前的心象之试,剥离外物审视本心,可能就是在筛选‘信念’是否纯粹,是否与‘守护’、‘秩序’等概念相契合。而我们这些通过者…”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的信念或许各不相同,但核心中,或多或少都包含了‘守护’(守护宗主、守护同伴、守护自己的生存)与‘希望’(完成任务、活下去)的成分。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将这份共同的‘守护之念’与‘希望之愿’,主动向‘星辰之泪’传达,寻求它的…‘认可’或‘共鸣’。”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且虚无缥缈的设想。将生存的希望寄托于与一个无意识(或有意识?)的远古造物的“共鸣”上。
但此刻,似乎别无他法。硬闯是十死无生。
“那就试试!”石铁果断道,“所有人,像之前‘铁索连舟’那样,但这次,不要想着伪装秩序,而是将你们心中最真实的、想要守护某人、某物,想要达成某个目标的‘愿望’和‘信念’,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集中在‘星辰之泪’上!”
他率先盘膝坐下,闭上眼睛,不再刻意维持任何伪装或防御。脑海中,大哥王林沉睡的面容、王勇殷切的目光、仙盟众多弟子的面孔、浩然宗的山门…一幕幕闪过。他回想着自己从一介凡铁匠走到今日的历程,支撑他的,始终是那份对家园、对亲人、对同伴的守护之心,以及无论遭遇何等困境都绝不放弃的、自强不息的信念。他将这份炽热而纯粹的“守护之念”与“自强之志”,如同无声的祈祷,全心全意地投向那中央的温暖泪光。
云逸也坐了下来,他的信念更加理性和目标明确——完成任务,获取“星辰之泪”,救治宗主,维系仙盟稳定与未来。这份基于责任与逻辑的“守护之愿”,同样坚定而清晰。
血疤犹豫了一下,骂骂咧咧地也坐下了。他不懂什么大道理,他的“守护”对象很狭隘——自己和还活着的这几个黑星崽子;他的“希望”也很直接——拿到东西,活着离开。但这份意念,同样真实而强烈。
幸存的仙盟弟子们,或思念师长同门,或牢记宗门责任,或单纯不愿辜负此行牺牲的同伴。黑星佣兵们,或渴望生存,或想为死去的兄弟做点什么。虫眼则是混合着对知识的渴望、对生存的本能,以及一丝对揭开远古秘密的执念。
二十五道意念,各不相同,有些甚至显得自私或狭隘,但在此刻,它们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前方那点代表着“生命”与“希望”的泪光。这些意念在这片充满秩序能量的空间中升腾、交织,虽然远不如“星辰之泪”的力量浩瀚,却带着生命的温度与真实的渴望。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的星灵守卫依旧沉默,中央的泪光依旧静静闪烁,似乎并无任何反应。
就在众人心中渐生绝望,以为此法不通之时——
嗡…!
那一直稳定散发光晕的“星辰之泪”,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柔和、温暖,仿佛能渗透灵魂的银蓝色光波,以“星辰之泪”为中心,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轻柔地拂过整个球形空间,也拂过了石铁等二十五人。
被这道光波拂过的瞬间,所有人都有一种奇异的感受——仿佛内心最深处被最温暖的目光注视、理解、甚至…安抚。那些焦躁、恐惧、疲惫,似乎都被这温暖的光芒稍稍抚平。更奇妙的是,他们释放出的那些意念,似乎被这道光波轻轻“托起”、“共鸣”,与那浩瀚的生机之力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同频”!
一直冰冷矗立的内层星灵守卫们,在这道涟漪拂过后,齐刷刷地“动”了!它们没有攻击,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动作——同时单膝跪地,将手中的星光长戟倒转,戟尖触地,低下了那平滑的头部,仿佛在向某种至高的存在行礼!
而它们守护的、那条螺旋上升的光之路,以及道路上几个关键平台的光芒,骤然变得更加明亮、稳定,仿佛被正式“激活”和“许可”通行!
“它…它回应了?!”虫眼激动得语无伦次。
“快!走!”石铁霍然起身,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与震撼,他知道这种“共鸣”或“许可”可能极其短暂!
二十五人立刻沿着被“激活”的光之路,向上狂奔!这一次,沿途的星灵守卫再无任何阻拦,只是静静地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他们沿着螺旋道路疾驰,越靠近中央,越能感受到“星辰之泪”散发出的磅礴生机与灵魂波动,那波动温暖而浩大,令人沉醉。石铁体内的元婴悸动得越来越强烈,仿佛久旱逢甘霖。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光之路的终点——一个悬浮在中央高塔正下方、由最浓郁银光构成的圆形平台,距离“星辰之泪”几乎伸手可及之时——
异变骤生!
整个球形空间,突然剧烈地震荡起来!并非来自内部,而是来自外界!银蓝色的能量海洋疯狂翻涌,空间的“墙壁”上出现不稳定的波纹和裂痕!一股与内部秩序力量截然相反的、充满了极致混乱、贪婪与毁灭气息的恐怖意志,如同漆黑的墨汁,猛然从他们来时的光幕拱门方向,强行渗透、侵蚀了进来!
“是‘深渊影裔’!他们突破了外围,闯进来了!”云逸脸色剧变。
“怎么可能?!它们怎么能突破这里的秩序防御?!”血疤惊怒交加。
虫眼惊恐地叫道:“是那个‘归源仪式’!它们可能在利用‘餮食之喉’星域本身的某种特性,或者…牺牲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强行干扰了这片亚空间的稳定性!它们的目标…也是‘星辰之泪’!或者…是想污染、吞噬它,完成它们的‘盛宴’!”
仿佛印证他的话,数道漆黑的、由纯粹混乱阴影构成的“触须”,如同来自深渊的魔爪,撕开了空间壁障,朝着中央高塔顶端的“星辰之泪”,以及平台上的石铁等人,狠狠抓来!所过之处,银蓝色的秩序能量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响!
与此同时,那些原本行礼的内层星灵守卫,瞬间“复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凌厉杀意!它们不再理会石铁这些刚刚获得“许可”的个体,而是齐刷刷地转身,将星光长戟指向入侵的混乱阴影,爆发出强大的秩序能量,试图阻挡、净化这些不洁的入侵者!
秩序与混乱,两种极端的力量,在这“星辰之泪”的圣所内,轰然对撞!整个空间仿佛要在这极致的冲突中被撕裂!
石铁等人,恰好夹在了这两股恐怖力量碰撞的中心边缘!
前有唾手可得的“星辰之泪”与最后的守卫(虽已转向),后有疯狂入侵、无差别攻击的深渊影裔力量!
最后的希望,近在咫尺,却也危在旦夕!
“没时间了!”石铁双眼赤红,看着近在咫尺的高塔与泪光,又看了看正在激烈交锋、能量风暴开始肆虐的周围,发出了决死的咆哮:
“所有人!最后的冲锋!目标——星辰之泪!拿到它!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