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凡在明珠应对舆论风波的同时,汉东省京州市,省长袁天也在处理着“金光矿业”尾矿库渗漏事件的后续。
省委小会议室,气氛严肃。应急管理、生态环境、水利、自然资源等多个部门的负责人依次汇报情况。
渗漏源已彻底封堵,受影响群众安置妥当,水质持续监测达标,后续的生态修复方案和事故责任调查也在有序进行。
袁天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听着汇报,手指偶尔在摊开的报告上轻轻敲击。他穿着合身的深色西装,白色的衬衫领口紧扣着,一丝不苟。
尽管连日操劳,但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位汇报者的脸,仿佛能穿透言语,直抵问题的核心。
“……根据初步调查,金光矿业三号尾矿库存在设计标准偏低、日常维护不到位、监测预警系统失灵等多重问题。企业安全主体责任严重不落实,地方监管部门存在监管不力……”省安监局局长汇报着,语气沉重。
“直接原因,根本原因,都要查清楚,一查到底。”袁天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不仅仅是企业,监管链条上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责任人,都要明确。该负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后果。汉东不要带血的Gdp,也绝不容忍以牺牲环境安全为代价的发展!”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在会议室里回荡,让在座的不少人心中一凛。谁都清楚,这位年轻的省长背景深厚,手段更是雷厉风行,此次事件,恐怕又要有一批人要倒霉了。
“袁省长,”分管环保的副省长补充道,“关于跨区域生态赔偿和法律追责的问题,我们正在与下游省份沟通,会坚决维护我省的合法权益,同时依法对金光矿业及其相关责任人提起公益诉讼。”
袁天点了点头:“依法依规,从严从快。这件事,必须给群众、给社会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
后续的生态修复,要制定详细规划,引入顶尖技术,确保修复效果。省财政该配套的资金,必须足额保障。”
会议持续了近两个小时,袁天对每一个细节都追问到底,部署周密。散会后,各位官员面色凝重地离开,都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轻松。
袁天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秘书立刻迎了上来,低声道:“省长,刚才接到明珠那边的电话,是小凡学校陈庚院士的助理打来的。”
袁天脚步微微一顿:“什么事?”
“说是关于小凡的那篇论文,学术伦理委员会的最终结论出来了,正式驳回了匿名质疑,还发了澄清声明。”
袁天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继续朝办公室走去。但熟悉他的秘书能感觉到,省长周身那股冰冷肃杀的气场,似乎缓和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回到办公室,袁天关上门,走到窗边。窗外是京州繁华的街景,车水马龙,秩序井然。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姜如烟。
“如烟,小凡学校那边,事情解决了。”
电话那头,姜如烟明显松了一口气:“解决了就好,这孩子……肯定压力不小。你那边呢?矿难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吗?”
“还在收尾,不过大局已定。”袁天语气平稳,“我过两天,等这边告一段落,去一趟明珠。”
“好,你也注意休息。”姜如烟柔声道,“小凡上次说,他……拒绝了京城大学的邀请。”
这个消息,袁天倒是第一次听说。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他自己做的决定?”
“嗯,陈院士和他深入谈过,我们也都没干涉。他选择留在明珠,把‘星火’项目做完。”
袁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明显的笑容,更像是一种深层次的认可和赞许。他仿佛看到了儿子在面临重大抉择时,那双与自己年轻时一般无二的、坚定而清澈的眼睛。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星辰洒落人间。他知道,儿子正在另一座城市,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属于他的篇章。而他们父子,虽相隔两地,却仿佛在这片共同的星空下,并肩前行。
……
明珠大学,袁凡在彻底平息了论文风波后,迎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时期。他将全部精力重新投入到了“星火”项目的二期研究中。
这天下午,他正在实验室里调试一套新的真空沉积装置。这是一台精度要求极高的设备,任何一个参数的微小偏差,都可能导致制备的样品前功尽弃。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控制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调整着各种复杂的设置。
李慕雪在一旁协助,记录着初始数据。赵文武则被派去图书馆查阅一批刚到的外文文献。
就在实验进行到关键步骤,需要手动微调一个机械阀门时,袁凡发现阀门的旋钮异常滞涩,似乎内部的螺纹有些磨损。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精确控制流量。
“这个阀门有点问题。”袁凡皱了皱眉,对李慕雪说,“可能需要更换或者找工程师傅来检修一下。”
李慕雪凑过来看了看:“现在叫工程部的人过来,估计得等一阵,我们这个样品的制备窗口时间很紧。”
袁凡没有犹豫,脱下了实验服外面的白大褂,露出里面简单的深蓝色工装衬衣。“我试试看能不能先临时处理一下。”
他说着,便从旁边的工具柜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工具箱。打开箱子,里面各种型号的螺丝刀、扳手、内六角、镊子等工具一应俱全,摆放得整整齐齐。
李慕雪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她知道袁凡理论知识扎实,动手能力也不弱,但亲自维修这种精密仪器部件,还是头一次见。
只见袁凡熟练地选用合适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将阀门组件从设备上拆卸下来。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仔细检查了螺纹磨损的情况,又用专用的清洁剂和细砂纸进行打磨处理,然后涂抹上特制的润滑剂。
整个过程中,他神情专注,目光如炬,仿佛手中不是冰冷的零件,而是一件需要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实验室里只剩下工具与金属接触的细微声响,以及他平稳的呼吸声。
李慕雪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他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笼罩着“天才”和“背景”光环的少年,更像一个沉稳而专业的工程师,散发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扎实可靠的气质。
不过十几分钟,袁凡便将处理好的阀门重新安装了回去。他再次尝试旋转旋钮,这一次,动作变得顺滑而精准。
“好了。”他直起身,将工具仔细地擦拭干净,放回工具箱原处,动作一丝不苟。
李慕雪忍不住赞叹:“你连这个都会?”
袁凡笑了笑,语气平淡:“小时候看我爷爷摆弄他书房里那些老物件,看他修旧如新,觉得很有意思。后来自己看书,瞎琢磨的。
搞实验物理,手上没点活儿,很多想法就落实不了。”他顿了顿,看向重新开始正常运行的设备,“工具是手的延伸,理解工具,才能更好地驾驭设备。”
这番朴实无华的话语,和他刚才那娴熟的维修动作,结合在一起,让李慕雪对袁凡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的优秀,不仅仅来自于天赋和资源,更来自于这种脚踏实地、事必躬亲的务实精神和对细节的极致追求。
这个小插曲,如同平静湖面上的一缕微风,没有掀起波澜,却让同在一条船上的伙伴,感受到了更深的信赖。
傍晚,袁凡接到了奶奶王小莎打来的电话。
“小凡,事情处理得漂亮。”王小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贯的干脆利落,“用实力说话,是最好的回应。你爷爷和你爸,也都知道了。”
“谢谢奶奶。”袁凡走到实验室窗边,看着窗外渐沉的夕阳。
“嗯。不过,经过这事,你也该明白了,有时候,你想安静做学问,别人未必让你安静。”王小莎话锋一转,“有些资源,该用的时候,不必有顾虑。我让集团战略投资部,最近重点关注了几个新材料和高端科学仪器领域的初创公司,有几个技术很有潜力,和你们的‘星火’项目方向有契合点。如果需要,可以引入进来,作为你们的技术支撑或者产业转化平台。”
王小莎此举,并非直接给孙子塞资源,而是以一种更高级的市场化方式,为他可能需要的未来支撑进行布局。
这既避免了授人以柄,又能切实提升袁凡团队的研发能力。
袁凡心中了然,奶奶这是在用她擅长的方式,为他铺设更宽阔的跑道。“我明白,奶奶。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和团队评估的。”
“好。你自己把握好分寸。”王小莎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最近累了吧?注意休息。有空回家吃饭,我给你煲汤。”
“好。”
挂了电话,袁凡心中暖流涌动。家人的支持,如同无形而坚韧的网,在他翱翔的天空下,提供着最安心的守护。
他知道,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追逐他的科学梦想。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袁凡独自在宿舍里阅读一份关于量子计算最新进展的预印本论文。手机再次震动,这一次,是父亲袁天发来的信息,非常简短:
“明日抵明珠,傍晚有空,一起吃饭。”
没有多余的字眼,一如袁天一贯的风格。但这条信息,却让袁凡拿着手机,在书桌前静坐了很久。
父亲在百忙之中亲自前来,绝不仅仅是为了吃一顿饭。
他预感到,这次会面,或许将对他未来的道路,产生重要的影响。
窗外,明珠的夜景璀璨夺目,无数的灯火如同镶嵌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闪烁着各自的故事与梦想。
袁凡的目光越过这片繁华,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那条布满挑战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科学探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