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粘稠。
那是一种无形的滞涩。
像夏日暴雨前凝滞的、饱含水汽的闷热。
又像是踏入了一片无形的沼泽。
每一次呼吸。
都需比平常多用三分气力。
这粘稠感并非来自真实的雾气。
而是源于场上那骤然绷紧的、一触即发的气氛。
是视线交错时碰撞出的无形火花。
是内力无声激荡下引动的气流凝滞。
风三娘的目光在赵沐宸和方艳青之间来回游移。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
又带着女子特有的敏锐与审视。
从左到右。
再从右到左。
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不遗漏任何一点肢体的僵硬或松弛。
赵沐宸那玩世不恭的轻笑。
方艳青那强作镇定却难掩波澜的眼眸。
全都一丝不落地收进她的眼底。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
这直觉如此强烈。
如此不容置疑。
像一根尖刺。
倏地扎进心窝最柔软处。
这两个人之间。
绝对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猫腻。
那绝不仅仅是简单的相识。
或泛泛的交情。
那种眼神拉丝的感觉。
即便只是瞬间的对视。
也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牵连缠绕。
藕断。
丝连。
欲说还休。
那种又爱又恨的纠缠。
爱意埋藏在最深的警惕之下。
恨意掺杂着难以言喻的牵绊。
根本不是简单的正邪对立能解释的。
也不是寻常故人重逢该有的氛围。
她深吸了一口气。
饱满的胸脯随之起伏。
将那件紧绷的红色劲装撑起惊心动魄的弧度。
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酸楚。
那酸楚来得迅疾而汹涌。
像打翻了一整坛陈年的老醋。
从心底直冲鼻腔。
让她眼眶都微微发热。
挺直了腰杆。
让自己那傲人的曲线更加凸显出来。
这是一个充满暗示与竞争意味的姿态。
如同孔雀开屏。
展示着自己最具优势的武器。
输人不输阵。
尤其是在另一个如此出众的女子面前。
这是她风三娘混迹江湖多年从未丢掉的体面。
若是论风情。
论这眼波流转。
论这身段摇曳。
论这谈笑间撩人心弦的本事。
她黑风寨风三娘也没怕过谁。
这是她赖以周旋于各路人物之间的自信。
“赵公子。”
风三娘红唇轻启。
那涂抹着鲜艳口脂的唇瓣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拿捏出的慵懒和试探。
慵懒是风情。
试探是警惕。
两种情绪微妙地交织在她那婉转的语调里。
“既然是熟人。”
她将“熟人”二字咬得微微重了些。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和深究。
“那不给奴家介绍一下?”
她眼波斜睨向赵沐宸。
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扑闪。
“这位貌若天仙的道姑姐姐。”
她的目光转向方艳青。
着重在对方那清丽绝伦、不施粉黛的脸上停留片刻。
“究竟是何方神圣?”
言语间虽是夸赞。
但那“道姑姐姐”的称呼。
总透着一股子并非全然善意的、衡量比较的意味。
赵沐宸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那笑容加深了他脸颊上那道浅浅的、玩味的纹路。
他很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脚步轻松。
仿佛只是随意地调整了一下站姿。
站在了方艳青和风三娘的中间。
这一步。
恰到好处。
像是一堵突然立起的、无形的墙。
隔绝了两个女人之间那噼里啪啦作响的、看不见的火花。
也暂时阻断了那相互审视、彼此评估的视线交锋。
他伸出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适合握剑也适合执扇的手。
指尖随意地指向方艳青。
那个动作。
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亲昵。
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般的熟稔。
不像是在向外人郑重介绍一位威震武林的宗师。
倒像是在向旁人展示自家的、一个有些闹脾气的小媳妇。
随意中透着亲密。
亲密里藏着霸道。
“三娘。”
他开口。
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从容。
“把你那双招子放亮点。”
这话带着江湖调侃的味儿。
是对风三娘说的。
眼神却含着笑意瞥了一眼方艳青。
“这位。”
他指尖的方向未曾移动。
稳稳地定在那一身清冷道袍的少女身上。
“便是大名鼎鼎的峨眉派掌门。”
话音落下。
刻意停顿了半拍。
让“峨眉派掌门”这五个字的分量。
沉甸甸地砸在每个人心头。
“也是我刚才跟你提过的。”
他的语调变得有些微妙。
像是分享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秘闻。
“敏君和芷若的师父。”
丁敏君。
周芷若。
那两个名字此刻被提及。
更坐实了这介绍绝非虚言。
赵沐宸顿了顿。
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浓得化不开。
像是想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
“江湖人称。”
他拖长了语调。
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土匪。
最后落回风三娘那张写满难以置信的俏脸上。
一字一顿。
清晰无比。
“灭绝师太。”
最后这四个字。
他说得很轻。
几乎是带着气音吐出来的。
但听在在场众人的耳朵里。
却如同一道九天惊雷毫无预兆地当空炸响。
轰隆隆!
那雷声仿佛并非幻觉。
而是真实地在每个人脑海中震荡回响。
黑风寨门口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绝对的。
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响动的寂静。
方才还有的窃窃私语。
粗重呼吸。
兵器无意识的磕碰声。
此刻全部消失无踪。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眼球仿佛要脱眶而出。
张大了嘴巴。
下巴颏几乎要掉到胸前。
像是大白天里。
集体见到了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最不可思议的鬼魅。
死死盯着那个俏生生站在那里、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冰肌玉骨、我见犹怜的绝色少女。
灭绝……师太?
那个传说中武功高绝、出手狠辣、杀人不眨眼、冷酷无情的老尼姑?
那个据说因恨入道、面目可憎、性情古板严苛到不近人情的老虔婆?
那个令江湖宵小闻风丧胆、让许多成名人物也忌惮三分的峨眉剑魁?
开什么惊天玩笑!
这简直比说太阳从西边出来更荒谬!
比说母猪能上树更离谱!
风三娘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那原本风情万种、流转自如的神色。
此刻像是被人用最粗糙的石膏糊了一层。
然后迅速冻结。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
以她的阅历和机敏。
在脑中飞快地推演过各种情形。
想过这或许是赵沐宸某段江湖漂泊中留下的旧情人。
想过这是否是哪家隐世名门偷跑出来的千金小姐。
甚至恶趣味地想过这会不会是被赵沐宸这风流种子始乱终弃、如今找上门来的苦主。
但她唯独没有想过。
连一丝一毫的念头都未曾掠过。
这娇滴滴、嫩生生、冷冰冰又美得惊心动魄的少女。
竟然是那凶名赫赫、能让小儿止啼的灭绝师太!
“这……”
风三娘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喉咙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眼中的震惊如同滔天巨浪。
怎么也掩饰不住。
更无法平息。
“赵公子。”
她的声音有些发干。
失去了往日的圆润娇媚。
“你莫不是在拿奴家寻开心?”
她试图从赵沐宸脸上找出戏谑玩笑的痕迹。
“这……就是灭绝师太?”
她的目光再次挪到方艳青脸上。
仔仔细细。
上下下地打量。
仿佛要从中找出易容的破绽。
或是岁月留下的、任何一丝可能的痕迹。
“这分明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啊!”
她终于将最大的疑惑喊了出来。
这话。
问出了在场所有土匪的心声。
像是替他们喊出了堵在喉咙里的、共同的惊骇。
尤其是那个独眼老大。
他刚才还嚷嚷着要拿人祭刀。
要砍下这“小娘皮”的脑袋当夜壶。
现在整个人都懵了。
像被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天灵盖上。
砸得他眼冒金星。
魂飞魄散。
他用力揉了揉自己仅剩的那只独眼。
仿佛怀疑这只眼睛也在欺骗自己。
又使劲眨巴了好几下。
眼皮开合。
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确定自己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幻觉。
没有看花眼。
那皮肤。
近看更是白得晃眼。
像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在夕阳余晖下泛着细腻温润的光泽。
嫩得仿佛轻轻一掐。
就能沁出清甜的汁水来。
那身段。
虽然穿着宽大而朴素的玄色道袍。
但山风吹拂。
偶尔贴服。
依然能清晰看出里面那惊心动魄的起伏。
纤细的腰肢。
饱满的胸脯。
这哪里是什么年过半百、枯槁严厉的师太。
这简直就是从天宫瑶池偷跑下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独眼老大是个粗人。
直肠子。
心里藏不住事。
嘴巴也没个把门的。
惯于在山寨里吆五喝六。
何曾见过这般颠覆认知的场景。
他挠了挠满是横肉、疤痕纵横的光脑袋。
一脸憨傻懵懂地开了口。
声音粗嘎。
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赵爷。”
他语气里满是困惑和不信。
“您这话俺老刘可就不信了。”
“俺虽是个粗人。”
“没见过什么灭绝师太。”
“但也听江湖上走过的兄弟吹过牛。”
“喝醉酒后唠过嗑。”
“那老尼姑……哦不。”
他慌忙改口。
意识到这个词可能带来的风险。
“那师太。”
“据说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咳咳。”
他硬生生把“老太婆”咽了回去。
憋得脸色有些发红。
“老前辈。”
“德高望重。”
“武功深不可测。”
“怎么可能长得这般……这般模样?”
他一边说。
一边忍不住又用那只独眼贼溜溜地在方艳青身上打转。
目光里混杂着残余的色欲、巨大的困惑和一丝本能的不安。
“这细皮嫩肉的。”
他啧啧称奇。
“看着比俺去年从山下李家庄抢回来的那个最水灵的压寨夫人还要嫩上十倍。”
“还要俊上百倍。”
“要是她是灭绝师太。”
他为了加强说服力。
甚至不惜拿自己作比。
“那俺就是玉皇大帝了!”
“嘿嘿嘿……”
说完。
他还自以为幽默地发出一阵粗嘎猥琐的笑声。
笑声在空旷的山寨门前回荡。
显得格外刺耳和不合时宜。
显然。
他把这当成了赵沐宸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一个用来调节气氛、或是掩饰这女子真实身份的托词。
然而。
他的笑声还没完全落地。
就像一只正在打鸣却被突然捏住了脖子的公鸡。
戛然而止。
喉咙里只挤出半声短促的“嗬”音。
因为。
就在他“嘿嘿”发笑的同时。
一股寒意。
一股透入骨髓、冻结血液、让他灵魂都忍不住剧烈颤抖的寒意。
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
将他瞬间吞没。
那是杀气。
并非虚张声势的恐吓。
而是实质般的。
仿佛能将空气都凝结出冰碴的。
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气。
这杀气并非针对所有人。
而是如同精准的箭矢。
牢牢锁定了他一人。
方艳青缓缓转过头。
动作并不快。
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优雅。
那双原本清冷如深潭秋水的眸子。
此刻却像是极北寒冰深处打磨了千年的冰刀。
淬着万年不化的森寒。
直直地。
毫无感情地。
刺向独眼老大。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没有怒喝。
没有拔剑。
仅仅是一个眼神。
就让独眼老大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
扔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窟窿最底层。
又像是被无数把无形的利刃。
从四面八方抵住了全身要害。
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连血液都快要凝固。
“你说谁是老尼姑?”
方艳青的声音响起了。
很轻。
像一片雪花落在寂静的雪地上。
很冷。
冷得没有丝毫人间温度。
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久居上位的威严。
以及一种对冒犯者极致的蔑视。
她手中的倚天剑。
那柄闻名天下、令无数英雄胆寒的神兵。
虽然没有出鞘。
但古朴的剑鞘却在微微震颤。
发出低沉而令人心悸的嗡鸣声。
仿佛鞘中的绝世凶兽被那猥琐的言语惊醒。
正躁动不安。
渴望出鞘饮血。
那是神兵有灵。
感应到主人心绪的波动。
独眼老大浑身的汗毛都炸立起来。
像一只受惊的刺猬。
冷汗如同瀑布般。
瞬间湿透了他粗糙的后背衣衫。
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摆子。
膝盖互相磕碰。
发出轻微的“嘚嘚”声。
哪怕他是杀人不眨眼、刀头舔血十几年的土匪头子。
见惯了生死。
自诩胆大包天。
在这一刻。
也被这种来自于生命层次碾压般的。
顶级强者的凛然威压给彻底击垮了心理防线。
吓破了苦胆。
“俺……俺……”
独眼老大魂飞魄散。
牙齿上下打架。
结结巴巴。
往日吆喝弟兄、骂娘喷粪的利索劲儿荡然无存。
连句整话都拼凑不出来。
他本能地抬起那双沾满血污、粗糙如树皮的大手。
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用力之大。
指甲几乎要嵌进腮帮子的肉里。
生怕自己这惹祸的、没遮没拦的臭嘴。
再不受控制地蹦出半个字来。
把自己这条本就捡回来的小命。
彻底送进鬼门关。
方艳青冷哼一声。
声音从鼻端发出。
短促而轻蔑。
那眼神中的厌恶。
冰冷而纯粹。
就像是在看一只在佳肴上爬过的、肮脏的苍蝇。
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再敢多嘴。”
她语速平缓。
字字清晰。
“割了你的舌头。”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如踩死一只蚂蚁。
或是拂去衣袖上的灰尘。
但谁都听得出来。
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也没有人敢把这当成玩笑。
独眼老大仅剩的那只眼睛里。
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他拼命摇头。
双手把嘴巴捂得更紧。
发出“呜呜”的闷响。
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
赵沐宸站在一旁。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着独眼老大那副魂不附体、怂包至极的模样。
再看看方艳青那清冷侧脸下隐含的薄怒。
忍不住“噗嗤”一声。
笑出了声。
这笑声在肃杀的气氛中显得有些突兀。
却也奇妙地缓和了一丝那令人窒息的紧绷。
他伸出手。
那只手稳定而干燥。
十分自然地在方艳青那略显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肩膀上拍了拍。
动作熟稔。
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
就像是在安抚一只被陌生人惊扰、微微炸起了毛的高贵猫咪。
“行了行了。”
他语气轻松。
带着惯有的调侃。
“艳青师妹。”
“跟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粗人计较什么。”
“平白失了身份。”
“不知者无罪嘛。”
他打着圆场。
眼睛却笑眯眯地看着方艳青。
观察着她的反应。
方艳青身子微微一僵。
仿佛一道细微的电流。
从被触碰的肩膀处窜开。
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肩膀上那只大手的温度。
透过道袍的布料。
灼热地熨帖在她的肌肤上。
她本能地想要躲开。
想要挥开这登徒子般放肆的触碰。
这不合礼数的亲近。
但身体却像是被施了最厉害的点穴手法。
又像是中了传说中能让人筋骨酥软的奇毒。
竟然生不出半分抗拒的力气。
甚至。
在那温热的、带着厚茧的掌心触碰下。
她心底那冰封的深处。
竟然不可抑止地泛起了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唾弃的欢喜。
如同顽强的种子。
在冻土下悄然萌动。
“拿开你的脏手。”
方艳青咬着下唇。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低声斥道。
她的耳根悄然染上了一层薄红。
只是那语气。
冰冷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怎么听。
都少了灭绝师太该有的雷霆震怒。
反倒像是怀春少女面对情郎逾矩时的欲拒还迎。
娇嗔多于呵斥。
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对独眼老大时那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的凛然气势。
赵沐宸哈哈一笑。
笑声爽朗。
在黄昏的山风中传开。
他不但没有松手。
反而还得寸进尺地。
顺着她纤瘦的肩膀线条。
自然无比地往下滑。
手臂一揽。
便稳稳地搂住了那不盈一握的、纤细柔软的腰肢。
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别这么见外嘛。”
他凑近了些。
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精巧的耳廓。
“咱们可是老交情了。”
“是不是?”
“艳青师妹。”
最后那声“师妹”。
叫得百转千回。
充满了意味深长的调侃。
和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过往纠葛。
方艳青俏脸“腾”地一下。
瞬间涨得通红。
如同晚霞中最艳丽的那一抹。
一直红到了白皙的脖颈。
她简直不敢相信。
当着这么多自己门下弟子的面。
丁敏君、周芷若她们就在不远处看着。
还有这么多粗鄙不堪的土匪外人。
这混蛋。
这冤家。
竟然敢如此放肆地搂她的腰!
而且。
那只环在她腰侧的手。
还不老实地、极其轻微地捏了一下。
指尖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
带着灼人的温度。
和不容错辨的挑逗意味。
她腿一软。
气血上涌。
差点没当场站住。
“你!”
她又羞又愤。
猛地转头。
瞪向赵沐宸。
美眸中雾气氤氲。
是怒火。
是羞窘。
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然而。
那瞪视的目光与他含笑的眼眸一碰。
却仿佛撞进了一汪深潭。
竟让她一时失语。
也并没有真的运起内力。
去震开那只可恶的手臂。
这一幕。
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地落在风三娘眼里。
她那双妩媚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瞳孔深处掠过一抹复杂难明的光。
好一对旁若无人的……狗男女!
这就当众打情骂俏上了?
搂腰。
耳语。
脸红娇嗔。
哪有半点武林前辈、一派宗师该有的端庄持重?
还说是什么灭绝师太?
天下哪有这种被男人搂着腰肢。
不仅不立刻拔剑砍人。
反而一脸娇羞、眼泛波澜的师太?
这分明就是情意绵绵的小女儿情态!
不过。
风三娘心中那翻滚的醋意和质疑。
很快被理智压下去些许。
刚才那个眼神。
那瞬间爆发出的、如同实质的杀气。
做不得假。
那绝对是历经无数杀伐、手握生杀权柄的顶尖高手才能拥有的气场。
绝非一个深闺少女或普通江湖女子能够伪装。
这女子。
即便不是传说中的那个“老尼姑”。
也绝非易于之辈。
赵沐宸这混球。
不知又从哪儿招惹来这般棘手又绝色的风流债。
风三娘心里虽然酸得直冒泡。
像是灌下了一大缸子陈醋。
但也悄然收起了最初那份基于外貌而产生的轻视之心。
妩媚的脸上重新堆起笑容。
只是那笑容。
多少有些勉强。
眼底深处。
戒备与探究更浓。
“赵公子。”
她再次开口。
声音恢复了几分娇柔。
却少了先前那份恣意的慵懒。
“这位……真是灭绝师太?”
她目光落在赵沐宸搂着方艳青腰肢的手臂上。
意有所指。
“奴家可是愈发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