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记板“啪”地一声拍下，清脆的响声在摄影棚里回荡，惊飞了角落栖息的几只麻雀。唐悠悠站在布景中央，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戏服，发间别着一根褪色的木簪——这是《乱世书生女》里“阿蛮”的造型，一个在战火中守护古籍的民间女子，坚韧得像石缝里的野草。
“各部门准备！《乱世书生女》第32场1镜1次，Action！”
随着导演的喊声，唐悠悠的眼神瞬间变了。刚才还带着几分局促的清亮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历经风霜的沉郁，手里紧紧抱着那本用麻布裹着的线装书，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当饰演敌军士兵的群演冲过来时，她没有后退，反而将书死死护在怀里，转身扑向旁边的灶台，用身体挡住飞溅的火星，嘴里发出压抑的嘶吼：“烧了我也不能烧书！”
火光映在她脸上，泪痕与烟灰混在一起，眼神里的决绝却比火焰更烈。
“卡！完美！”导演猛地拍了下监视器，兴奋地站起来，“悠悠，这段情绪太到位了！就是这种感觉——把书当成命的执拗！”
唐悠悠松了口气，后背的戏服已被汗水浸透。她接过助理递来的水，喝了两口才缓过劲来。三个月前，她还在为“苏婉儿”这个角色的内心戏纠结，如今站在《乱世书生女》的片场，却像换了个人。
这是她风波后的第一个女主角剧本。当初拿到试镜通知时，制片人还在犹豫：“悠悠，阿蛮这个角色太硬了，怕你撑不起来。”是她拿着连夜写的人物小传敲开了导演的门，里面密密麻麻记着阿蛮的身世、执念，甚至连她每句台词该带着的呼吸节奏都标了注。
“我懂她。”当时唐悠悠是这么说的，眼里的光让制片人想起多年前那个抱着剧本不肯撒手的自己。
此刻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围了过来，道具组的师傅递上热毛巾：“悠悠老师，刚才那下扑灶台，真把我们吓坏了，那火星子可没掺假。”
“没事，”唐悠悠笑了笑，接过毛巾擦了擦脸，“阿蛮就是这样，书比命重。”她看向布景里那堆用防火材料做的“古籍”，眼神温柔，“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做。”
这话没人觉得夸张。进组一个月，唐悠悠的拼命是出了名的。有场淋雨的夜戏，她在冷水里泡了三个小时，拍完直接发起高烧，第二天却准时出现在片场；有场被拖拽的戏，她拒绝用替身，胳膊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了血，只让化妆师简单处理就继续拍，说“阿蛮的倔强得带着疼才真”。
编剧探班时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忍不住对导演说：“我写阿蛮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看悠悠演出来，才明白是‘根’——她把自己的韧劲扎进角色的根里了。”
导演点头，指着刚拍的回放：“你看她护书时的手，指尖都在抖，不是怕疼，是怕书被烧着的慌。这种细节，没真往心里去琢磨是演不出来的。”
下午拍阿蛮在破庙里读古籍的戏，唐悠悠特意提前半小时坐在布景的草堆上，抱着那本道具书轻声诵读。书页是用旧宣纸做的，上面抄着《论语》的残篇，她读得很慢，带着点沙哑，仿佛真的在战火里寻到了一丝安宁。阳光透过破庙的窗棂照在她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故事——那些在深夜反复揣摩的角色心理，那些把委屈揉碎了再拼起来的倔强，终究都化成了阿蛮眼里的光。
“停！”导演又一次喊卡，却没像往常那样说“过”，反而走到唐悠悠面前，指着监视器，“你刚才翻书的时候，指尖在页脚顿了一下，为什么？”
唐悠悠看着画面里自己的动作，轻声说：“阿蛮以前肯定没读过多少书，她护着这些古籍，不只是因为它们珍贵，更是因为她知道，这些字里藏着能让日子变好的道理。所以翻到有字的地方，她会怕弄坏，会小心。”
导演愣了愣，随即大笑：“好！就这个！加进去！这才是阿蛮的魂！”
片场的掌声响了起来，连平时最严苛的灯光师都竖起了大拇指。他们见过太多只靠脸吃饭的演员，像唐悠悠这样把角色刻进骨子里的，属实难得。
收工时已是深夜，唐悠悠坐在保姆车里看回放，助理递来热汤：“悠姐，今天拍得顺，明天可以睡个懒觉了。”
“不了，”唐悠悠摇摇头，翻开剧本，上面满是批注，“明天那场诀别戏，我还得再想想。阿蛮把书交出去的时候，该是不舍还是释然？”
助理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她刚接戏时，有人说“经历那么多事，她怕是撑不起大女主”。可现在，连剧组最老的场记都在说：“阿蛮就该是唐悠悠这个样子，眼里有火，心里有光。”
车窗外的路灯连成一串流动的光河，唐悠悠指尖划过剧本上“逐梦”两个字，忽然想起天宇送她去试镜那天说的话：“角色没有大小，能让你拼尽全力去理解的，就是好角色。”
她低头笑了笑，在剧本扉页写下一行字：“阿蛮的梦是护好书里的字，我的梦是演好她的梦。”笔尖划过纸页，留下清晰的痕迹，像在时光里刻下的誓言。
片场的灯光还亮着，照亮了布景里那堆“古籍”，也照亮了角落里唐悠悠的剧本。那些被反复圈画的批注，那些带着体温的琢磨，终究让一个沉寂已久的角色在镜头前活了过来，也让唐悠悠在逐梦的路上，走出了属于自己的光亮。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有故事的演员”，而是用演技证明，她能让每个角色都长出自己的灵魂。
第二天一早，导演在监视器前对制片人说：“你看，好演员就像种子，不管埋多深，只要给点阳光，就能长出让人惊叹的模样。”屏幕里，唐悠悠正抱着古籍，在晨曦里露出一个带着希望的笑，那笑容里，有阿蛮的释然，更有唐悠悠自己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