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还举着工作证，雪地上的实验体们正一个接一个单膝跪下。张婶带着大妈巡逻队越走越近，锅铲和晾衣杆在阳光下反着光。饭桶蹲在远处，火箭筒还在嘴里叼着，鼻孔喷白气。
天空忽然暗了。
不是云来了。是三艘银白色战舰从高处压下来，像倒扣的瓷碗贴着空气滑行。它们没发出声音，也没有炮口，只有底部不断吐出东西——青铜怀表。
那些怀表落得不快，旋转着往下飘，落地时“咔”一声轻响，像闹钟走针。
第一枚砸在饭桶脚边。
它低头闻了闻，猪鼻子抽动两下，突然张嘴吞了进去。
下一秒，它的左前腿变得透明，骨头和肌肉看得一清二楚，几秒后又恢复原样。但它整个身体开始轻微抖动，像是信号不稳的电视画面。
江无涯眼睛一瞪。
他一把冲过去，抓住饭桶的耳朵把它按在地上。另一只手迅速摸向腰间，掏出半截生锈的螺丝刀插进雪里当标记。
“别碰那些钟表！”他吼出声，嗓门炸得连自己耳朵都嗡嗡响。
所有刚站起来的实验体停住动作。张婶举起晾衣杆的手也僵在半空。就连远处还没靠拢的大妈们都停下脚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江无崖从不说废话。
江无涯喘了口气，脑子飞转。这些怀表不对劲。不爆炸，不释放毒气，却能让实体量子化。这不是攻击，是清除存在本身。
他扭头看向铁皮猪。
那家伙正趴在一侧，背部装甲闪着微弱红光。之前它啃过一台时间校准仪，肚子里还留着一点反向磁场模块。现在能用上。
“铁皮！拆背甲！”江无涯喊。
铁皮猪立刻翻身躺倒，四蹄朝天。它用獠牙咬开自己的装甲板，露出底下交错的金属线路和一块发蓝光的核心组件。
江无涯冲过去，拔出随身小刀开始割线。他的手很稳。社区干了五年民政，修过无数断水管、坏电闸，这点活儿不算事。
他把核心组件卸下来，缠上从饭桶鬃毛里扯出的导电毛发，再用泡面包装纸包住接口防短路。最后绑上一根弹簧——那是昨天童童用来弹无人机的废料。
一个磁暴线圈，手工组装完毕。
林小闪站在五米外，手指冒电。她没说话，但指尖的电流已经指向空中战舰群。
江无涯点头。
他抡起胳膊，把线圈甩出去。
那玩意划出一道弧线，在空中展开成环状，正好套住中间那艘战舰的底部投表口。
林小闪抬手一引。
电火花顺着空气跳过去，“啪”地击中线圈。
轰！
不是火光，是空间扭曲。那片区域的空气像水波一样荡开，战舰猛地一顿，坐标直接偏移二十米。它撞上了右边那艘，两船卡在一起，开始冒烟。
第三艘想撤，但被乱流卷住，一头栽向地面。
江无涯大喊：“铁皮！吃残骸！”
铁皮猪弹跳而起，四肢发力狂奔。它冲进坠机区，张嘴就咬。那些银色金属外壳被它一口一口扯下来吞进肚子，牙齿磨出火星。
战舰内部有零件在自毁，噼里啪啦炸响。铁皮猪不管不顾，专挑带电路的模块往嘴里塞。
江无涯盯着天上剩下的两艘。
它们已经退到云层边缘，不再投表，也不靠近。像是在观察局势。
他松了口气，但没放松。他知道这种敌人不会轻易罢手。
饭桶还在地上抽搐。江无涯蹲下来，掰开它的嘴。半块怀表外壳卡在獠牙缝里，表面刻着细密纹路，中间有个熟悉的标志——联邦徽记。
他瞳孔一缩。
这支部队不是周慕白的人。是另一个系统派来的。
他把外壳塞进口袋，转身走向铁皮猪。
那家伙已经吃完一圈残骸，正蹲在原地打嗝。每一次打嗝都喷出蓝色火焰，烧得地面融化出一个小坑。
它的双眼泛着幽蓝光，比以前亮得多。背部裸露的电路还在跳电，像是体内有新东西在激活。
江无涯伸手摸它脑袋。
烫手。
“你吃了啥？”他问。
铁皮猪没回答，但它抬起右蹄，在地上画了个符号——一个圆圈套着三角，下面连着波浪线。
江无涯认得这个图。
老吴头的笔记本上有过类似标记，说是“跨维度稳定器”的结构简图。
他皱眉。
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联邦战舰上？
张婶这时带着巡逻队赶到。她一眼看到满地怀表，吓得差点扔了锅铲。
“这是啥？老年机？”她问。
“定时格式化炸弹。”江无涯说，“谁捡谁消失。”
张婶立马回头吼：“阿姨们！原地站定！不准弯腰！不准捡东西！”
大妈们齐刷刷立正。
一个穿红棉袄的阿姨小声问：“那……广场舞音响还能放吗？”
“放。”江无涯点头，“越大越好。噪声能干扰信号传输。”
红棉袄立刻打开背包，掏出音响，插上电源。音乐响起，《最炫民族风》冲破雪原。
奇怪的是，空中那两艘战舰晃了一下。
江无涯笑了。
原来它们怕土味神曲。
他抬头看天，手按在铁皮猪头上。这家伙还在消化残骸，肚子咕噜作响，每次震动都让周围空气出现细微褶皱。
他知道，新的能力正在生成。
饭桶这时哼了一声，挣扎着站起来。它吐出最后一块怀表碎片，身体不再透明。
江无涯拍拍它脑袋：“命真硬。”
饭桶用鼻子拱他，差点把他推倒。
林小闪走过来，头发微微带电。她看了眼空中战舰，又看向江无涯。
“它们会回来。”她说。
“那就再揍一次。”江无涯把螺丝刀插回腰带，“咱们现在有音响，有线圈，还有个会吃高科技的猪。”
他看向铁皮猪。
那家伙正用蹄子刨地，把一块残骸埋进去。接着打了个响鼻，地面隆起，冒出一根金属柱，顶端是个小型天线。
自动建了个信号塔。
江无涯咧嘴：“行啊你，还会盖楼了？”
铁皮猪没理他，继续挖坑。
张婶凑过来：“小江，咱们接下来咋办？”
江无涯看着天空。
云层后面，两艘战舰依然悬浮。没有动静，也没有离开。
他在等什么？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这些怀表，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就在他们刚唤醒实验体记忆、联盟即将成型的时候？
太巧了。
这不是巧合，是打断。
有人不想让他们团结起来。
他握紧口袋里的怀表碎片，低声说：“他们在怕我们变强。”
话音未落，铁皮猪突然抬头。
它的眼睛蓝光暴涨，嘴巴张开，发出一声低吼。
不是声音，是频率。
空气震颤，地面裂开一条缝，直指北方。
江无涯顺着方向看去。
雪地尽头，一道新的轮廓缓缓升起。
不是战舰。
是机甲。
人形，银白，胸口印着同样的联邦标志。
它一步踏下，地面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