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野战军司令部,机要科长拿着一份新电报进来:“司令员,中央急电。”
张百川接过电报,快速扫了一眼,眉头渐渐舒展开。他把电报递给粟昱:“中央同意我们的方案。特别批示:‘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此役关系华东全局,望精心组织,务求全胜。’”
粟昱看完电报,眼睛发亮:“有了中央的支持,我们可以放手干了。”
“还不够。”张百川掐灭烟头,“参谋长,你马上草拟作战命令:第一,山东军区第一、第二、第三纵队,以旅为单位,从即日起向沂水、蒙阴地区秘密集结。第二,第十一纵队从胶东南下,三天内抵达青驼寺一线待命。第三,令王晋山的七纵加速北上,务必于五日内抵达临沂以南的汤头地区。”
张运逸迅速记录。
“第四,”张百川继续说,“通知各纵队,所有旅以上指挥员,明晚八点,到临沂西的孙祖镇开作战会议。不准带电台,不准提前通知路线,化装前往。”
“司令员,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张运逸有些担心。
“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张百川语气坚定,“这一仗,我们要吃掉国民党一个整编师,而且是他们最精锐的74师。万一走漏风声,全盘皆输。”
“告诉同志们,这一仗打好了,山东问题就能基本解决。打不好……我们可能就得陷入苦战。”
张百川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我知道,有人心里在打鼓——74师全美械,火力强大,又有空军支援,能不能吃得下?”他停顿了一下,“但我要告诉大家,我们华东野战军现在有将近八十万部队,山东就有四个纵队三十万人。兵力上,我们占优。装备上,我们确实不如,但沂蒙山区地形复杂,大兵团和重武器难以展开,这恰恰抵消了他们的优势。”
“最关键的是,我们是保卫根据地,群众支持我们。他张灵甫再厉害,进了沂蒙山,就是聋子、瞎子。”
粟昱接话:“司令员说得对。而且根据情报,国民党这次是两路进攻,东西两线指挥不统一。张灵甫和其他人向来不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所以这一仗,关键在‘快’。”张百川走回地图前,“我们要在西线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完成对74师的合围。然后在他赶来救援之前,把74师彻底吃掉。”
他手指重重敲在孟良崮的位置:“就在这里,让老蒋知道,他的‘御林军’是怎么覆灭的。”深夜十一点,作战会议结束。
张百川留在作战室里,桌上摊开着山东地区的敌我态势图,国民党从南北两个方向刺向沂蒙山区,华东野战军则在山区内部悄然汇聚。
门被轻轻推开,粟昱端着一碗面条进来:“司令员,吃点东西。”
张百川接过碗,扒了两口,突然问,“老粟,你说张灵甫现在睡了没?”
粟昱笑了:“估计也在看地图。”
“是啊,都是带兵的,这个点谁睡得着。”张百川放下碗,“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判断错了——如果张灵甫不走西线,或者他足够谨慎,不冒进呢?”
“那我们也有预案。”粟昱说,“七纵在临沂以南,可以随时阻击东线之敌。而且就算他走东线,郯城到临沂一带,我们也布置了阻击阵地。”
张百川点点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张灵甫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
他站起身:“抗战时期,我和他虽然没有直接交过手,但看过他的战报。万家岭战役,他带着敢死队夜袭张古山,一举突破日军防线。这个人,胆大心细,不是莽夫。”
“所以我们要给他一个不得不冒险的理由。”粟昱说。
“什么理由?”
粟昱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临沂:“临沂是鲁南重镇,如果丢了,我们山东军区就被切成两半。张灵甫一定会认为,我们必须死守这里。所以他才会加速前进,想在我们在临沂完成集结之前,抢先夺城。”
“但我们不守临沂。”张百川眼睛一亮。
“对,我们让出来。”粟昱说,“让地方部队和民兵在临沂外围做做样子,主力全部撤到山区。张灵甫拿下临沂,一定会向南京报捷。老蒋一高兴,就会催他继续前进,扩大战果。这时候……”
“这时候他的侧翼就暴露了。”张百川接上话,“而且因为冒进,会和后续部队拉开距离。”
两人相视一笑。
“就这么办。”张百川拍板,“明天开会,把这个方案定下来。临沂可以丢,但74师必须进包围圈。”
粟昱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司令员,苏梅同志今天下午到了徐州,在宣传部安置下来了。你要不要……”
张百川摆摆手:“仗打完再说。现在没心思。”
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那是苏梅从延安带来的,里面除了工作介绍信,还有一张两人的合影。照片是在延安拍的,两个人都穿着军装,笑得有些拘谨。
粟昱识趣地退了出去。
张百川看着照片,随后把照片收好,锁进抽屉。
他重新走到地图前,眼神变得坚定,这一仗,他不能输。
南京,张灵甫官邸。书房里同样灯火通明。张灵甫披着军大衣,站在山东地图前,手里拿着一支红蓝铅笔。
副官敲门进来:“师座,空军侦察报告。”
“念。”
“今日对沂蒙山区共十二架次侦察,发现共军活动迹象主要集中在临沂周边。山区内部有零星烟火,但未发现大部队集结。”
张灵甫皱眉:“临沂周边?具体位置?”
“汤头、相公庄、半程一带,约有万人规模。”
“万人……”张灵甫用铅笔在临沂画了个圈,“这是张百川的阻击部队。他想在临沂挡住我。”
他走到沙盘前,盯着临沂到孟良崮之间的地形:“但如果我是他,绝不会在临沂跟我硬拼。平原作战,我的炮火和空军占绝对优势。”
“那师座的意思是……”
“他一定会撤进山区。”张灵甫手指点在孟良崮,“这里,或者这里,”又点向垛庄,“都是设伏的好地方。”
“那我们……”
“但我们不能不走。”张灵甫冷笑:“校长要的是速胜。而且西线磨磨蹭蹭,摆明了是想让我先碰钉子。”
他直起身:“传令:明日一早,师部及51旅、57旅、58旅,按原计划沿费县、垛庄一线向临沂推进。但要告诉各旅旅长,进入山区后,务必控制公路两侧制高点,行军纵队不能拉太长。”
“是,”
副官正要离开,张灵甫又叫住他:“还有,给空军发报,要求明天增加对孟良崮、坦埠地区的侦察架次。我要知道,那些山沟里到底藏着什么。”
“明白。”
房门关上。张灵甫独自站在沙盘前,盯着那片连绵的山地。
“张百川……”他喃喃自语,“这次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谁的刀更快。”
南京以及沂蒙山区,一场决定华东命运的大战,一触即发。
两张作战地图,两个指挥官,在同一时间,将手指点向了同一个地方——孟良崮。
只是谁也不知道,当两支大军真的在那里相遇时,历史会写下怎样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