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让郑芝龙全身开始发抖，他眉头紧锁，闭上眼睛，口中喃喃自语。
“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他……他怎么敢？”
郑芝龙咬牙切齿，面容扭曲。
卡尔文盯着郑芝龙的眼睛，继续半真半假的说道。
“陈墨的新政，我看过了，核心无非是集权和均富。”
“他绝不会允许任何独立于朝廷外的武装力量，更容不下您这种富可敌国，垄断海贸的霸主。”
郑芝龙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声喝道。
“欺人太甚！”
“老子在海上拼杀几十年，才攒下这份家业，他一句话就想拿走？做梦！”
他郑芝龙是什么人？他是海上的王！
让他交出兵权和财产，去过那种仰人鼻息，随时可能被清算的日子，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卡尔文健壮，心中暗喜，知道击中了郑芝龙的要害。
对于郑芝龙这种人来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权力和财富，变得一无所有。
“所以说，郑首领，您没有退路了！”
卡尔文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你们这里有句老话，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您一旦战败，那您现在拥有的所有一切，便会被陈墨拿去，而你，只能在某个小院子里，看着天空等死！”
“唯有反抗，才能保住这份基业，继续做海上的王！”
郑芝龙喘着粗气，眼神凶狠。
“老子绝对不会让陈墨如意！”
“但你也知道，陈墨的火器……”
卡尔文打断郑芝龙，从怀里再次掏出了那份羊皮卷轴。
“这就是我这次来的原因！”
“陈墨的火器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敌！”
“只要您签了这个，二十艘盖伦船，五千支燧发枪，还有我们舰队的直接支援，立刻到位！”
郑芝龙的手微微颤抖，拿起那份协议。
他知道，这是卖国！
不管他如何看待陈墨，但他始终还是华夏的一份子。
“使者先生，这条件，太苛刻了！这是要在我大明的土地上，割一块肉给你们啊！”
卡尔文冷冷一笑。
“郑首领，现在没有大明了！是大华夏！”
“而且，你应该搞清楚，这不是割肉，这是投资！”
“您现在面临的，是生死存亡，如果输了，整个闽南都是陈墨的，您什么都不会剩下”
“但若是赢了，您依旧是东南的王，不过是分给我们一个小小的港口做生意罢了！”
“这笔账，您应该比我算的清楚。”
郑芝龙沉默了，大厅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下方的将领们面面相觑，想劝，又被郑芝龙杀人的眼神吓的不敢出声。
郑芝龙的脑海中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
陈墨的宽容？那是对失败者的施舍！他郑芝龙不需要施舍！
如果不签，等陈墨打过来，他确实可能不会死。
但他将失去一切，成为一个糟老头子。
甚至会被那些曾经被他欺压过的人清算。
如果签了，虽然背负骂名，但他有了翻盘的资本！
只要打赢了陈墨，那他至少还能当个海上的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郑芝龙喃喃自语，眼中的忧郁，逐渐被一股疯狂取代。
“拿笔来！”
郑芝龙大喝一声，亲兵颤抖着递上毛笔。
一名老蒋终于忍不住，跪行几步哭喊道。
“首领！！！不能签啊！！！这是卖国条约！一旦签了！咱们可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陈墨定会以此为由，不死不休啊！！！”
“滚！”
郑芝龙一脚将那老将踢开，面目狰狞。
“老子现在已经和陈墨不死不休了！他要抄我的家！”
“名声能当饭吃吗？能挡住陈墨的枪炮吗？”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只要老子赢了！一切都不重要！”
他一把抓过毛笔，手虽在抖，但落笔却极重。
郑芝龙！
墨汁溅在羊皮纸上，如同污点。
签完字，郑芝龙像是虚脱了一般，瘫在椅子上，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狠劲。
“卡尔文，东西什么时候到！”
卡尔文拿起卷轴，看了看签名，满意的收进怀里，行了一个绅士礼。
“三天内，第一批火器，准时送达！”
“郑首领，恭喜你，做出来一个伟大的决定！”
看着卡尔文离去的背影，郑芝龙发出一阵神经质的低笑。
“陈墨……想踩在我郑芝龙的头上，不可能！”
“老子就算把这天捅个窟窿，也要拉着你一起！”
那些心腹将领，看着瘫软在椅子上的首领，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心寒，以及……
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他们大多是跟随郑芝龙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兄弟。
曾在那场着名的料罗湾海战中，浴血奋战。
将不可一世的红毛番打得抱头鼠窜。
可如今，他们的首领，竟然亲手将漳州港拱手让人。
这算什么？
这不仅是割地，更是愧当年战死兄弟们！
“首领……”
一名老将，声音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郑芝龙猛地抬起头，眼里透着戾气。
“都给老子闭嘴！”
郑芝龙瘫坐在椅子上，不敢去看手下兄弟们的眼睛。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我是为了郑家！我是为了活下去！”
……
郑家后院，福伯脸色惨白的冲进书房。
“大公子！！！完了！！全完了！”
郑森一惊，连忙将福伯拉进房间，关上房门。
“出什么事了！？”
福伯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首领他，签了……他把漳州港卖掉了……”
郑森站在窗前，听到福伯的汇报，身体猛的晃，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流下。
他原本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父亲虽然贪恋权势，但至少还有底线。
还会在乎民族大义。
但现在……
父亲，彻底疯了！
郑森睁开眼睛，眼中的悲伤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而坚毅的眼神。
“父亲！别怪孩儿！”
“郑家不能给你陪葬，闽南的百姓，更不能给你陪葬。”
“福伯！”
“通知四叔和甘辉，告诉他们，父亲已经叛国！不再是我们的首领！”
“让他们尽快做好准备，随时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