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海边缘,气氛凝重得仿佛要凝结出水来。
数以千计的修士散布在崎岖的“海岸”各处,如同礁石上等待暴风雨的海鸟,沉默而焦灼。无人喧哗,唯有混沌能量翻涌的低沉轰鸣,以及空气中那越来越清晰、仿佛巨兽心跳般的潮汐脉动,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
韩立独自盘坐在远离人群的一块黑色巨岩顶端,衣衫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他目光沉静地扫视着这片堪称奇观的“海岸线”。
靠近“海面”的区域,早已被几家势力最大的团体占据。东侧一片相对平缓的礁石滩上,数百名身着统一制式星辰袍的修士结成严整阵势,星辉流转,气息连成一片,赫然是星宫的人马!为首者并非玄元长老,而是一名面如冠玉、神情冷傲的中年男子,气息渊深,竟是金仙中期修为,身旁簇拥着数位金仙初期的执事,其中一人,韩立认得,正是曾与他有过节的凌霄!不过此刻凌霄面色略显苍白,气息似乎并未完全恢复,站在那中年男子身后稍侧的位置,目光偶尔扫过海面,带着不甘与阴郁。
“星宫果然不会错过此等盛事,连‘玉衡殿主’萧陌都亲至了。”附近有散修低声议论,语气敬畏。玉衡殿主,在星宫诸位实权殿主中排名靠前,实力深不可测。
西侧一片嶙峋的晶簇地带,则被一股浓郁的血煞与魔气笼罩。数百名服饰杂乱却个个煞气冲天的修士聚集于此,隐隐以三位气息最为强横者为首。居中一人披着血色大氅,面容隐在阴影中,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眸子,正是魔岩洞洞主“血岩老祖”,金仙中期巅峰!其左手边是一位浑身笼罩在绿色毒雾中的佝偻老妪,万毒谷的“毒姥姥”,同样是金仙中期。右手边,则是一位身着黑袍、气息阴冷如万载玄冰的老者——黑煞府副府主“阴骨上人”,亦是金仙中期!这三方势力果然勾结在了一起,声势浩大,令人侧目。
除了这两大阵营,海岸线上还散布着数十个或大或小的团体以及更多的独行修士。有的三五成群,布下联合阵法;有的则如韩立一般,独自占据一隅,气息隐晦,显然也非易与之辈。韩立甚至看到了几个妖族团体,为首者妖气冲天,形态各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混沌之海深处那几座若隐若现的星骸大陆轮廓,等待着喷发的契机。
韩立收回目光,注意力集中在怀中的“炎”字令牌上。自从靠近这片混沌之海,令牌便持续散发着温热,且热度随着潮汐脉动而起伏。此刻,令牌更隐隐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指向性的悸动,并非指向星骸大陆主体,而是偏向那片大陆侧后方,一处被更加浓郁的混沌迷雾笼罩、隐约可见有巨大裂缝和破碎山体轮廓的偏僻区域。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韩立心中思忖。令牌与炎阳域、赤晶玉册相关,其感应必不寻常。或许,在星骸大陆深处,除了常见的混沌晶砂、星核碎片,还隐藏着与上古火系道祖相关的遗迹或宝物?
就在这时,天地间的潮汐脉动猛然加剧!
“嗡——!!!”
仿佛有一面贯通天地的巨鼓被狠狠擂响,低沉恢宏的巨响震得人神魂摇曳!整个混沌之海剧烈沸腾起来!原本相对平缓的“海面”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搅动,掀起万丈狂澜!无数道粗大无比的彩色混沌能量光柱,如同挣脱束缚的巨龙,从海面各处冲天而起,直插云霄,将本就扭曲的天空渲染得光怪陆离!
磅礴、混乱、毁灭又蕴含着无尽生机的混沌气息,如同海啸般朝着海岸线席卷而来!许多修为稍弱的修士脸色发白,纷纷全力催动护体灵光或阵法抵挡。
“潮汐喷发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冲啊!”
“抢占先机!”
短暂的死寂后,海岸线瞬间沸腾!数以千计的遁光如同逆流而上的鱼群,悍然冲向那波涛汹涌、危机四伏的混沌之海!星宫阵营在萧陌殿主一声令下,结成一座庞大的星辰飞舟,破开能量乱流,一马当先。魔岩洞、万毒谷、黑煞府联军也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血云毒雾,紧随其后。其他大小势力和散修也各展手段,或驾驭法器,或施展神通,争先恐后。
韩立没有立刻行动。他冷静地观察着第一批冲入者的情形。
混沌之海绝非善地。那看似绚烂的混沌能量光柱,实则蕴含着恐怖的撕裂与同化之力,真仙修士若被卷入,瞬间便会身死道消。狂暴的能量乱流形成无数漩涡与暗涌,空间结构脆弱不堪,时而会出现大片的空间褶皱与裂缝,吞噬一切。更有一些潜藏在混沌能量中的奇异星煞生物,被潮汐惊动,开始攻击闯入者。
刹那间,惨叫声、法宝破碎声、能量爆炸声便此起彼伏。不少冲得太急、准备不足或运气不佳的修士,或是被光柱扫中化为飞灰,或是被空间裂缝吞噬,或是被突然出现的、形如能量水母或晶体巨蟒的星煞生物围攻致死。
血与火,在瑰丽而致命的混沌光海中绽放。
韩立看准时机,待第一批最狂热的修士吸引了大部分混乱能量的第一波冲击后,才身形一动,化作一道并不起眼的青色遁光,混在第二批较为谨慎的修士群中,掠入混沌之海。
一入海中,压力陡增!狂暴的混沌能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护体灵光消耗速度远超外界。混乱的法则波动干扰着神识与法力运转。更有细碎的空间碎片如同无形的刀刃,时刻威胁着周身。
韩立将潮音令握在手中,令牌散发出的稳定波动,有效抵消了部分混乱潮汐的影响,让他对周围能量流向的判断清晰了许多。他并未盲目跟随大队人马冲向最显眼的星骸大陆正面,而是凭借着令牌的微弱指引,略微调整方向,朝着那片被迷雾笼罩的偏僻区域迂回前进。
他的速度不算最快,但胜在路线选择巧妙,时而借助能量暗流加速,时而避开明显的危险漩涡,如同一尾灵巧的游鱼,在狂暴的混沌能量中穿梭。
沿途,他避开了一处正在喷发、覆盖数里范围的“混沌雷暴区”;绕开了一群正在围猎几名散修的、形如巨型发光水母的星煞生物;甚至险之又险地从两道交错扫过的能量光柱缝隙间穿过。
他看到了更多的死亡与争夺。一处相对平静的能量涡流中,漂浮着几块拳头大小、散发着精纯混沌气息的“混沌晶砂”,引来了七八名修士的疯狂厮杀,最终只有两人带伤夺砂而逃,其余人皆沉尸混沌。另一处,星宫的一支小队正在围攻一只体型庞大、形如岩石巨蟹的星煞兽王,试图夺取其守护的一枚“星核碎片”,战斗激烈。
韩立对此皆视若无睹,目标明确。
随着深入,周围修士渐渐稀少。前方的混沌迷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与神识探查范围被压缩到百丈之内。令牌的温热感却越来越强,指引也越发清晰。
就在他即将接近那片破碎山体区域时,前方迷雾中,突然传来剧烈的能量碰撞声与怒喝!
“黑煞府的杂碎!竟敢偷袭!”
“交出‘星髓玉精’,饶你不死!”
“休想!看剑!”
韩立眉头一皱,身形骤然停滞,隐匿在一团翻涌的混沌气流之后。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去。
只见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漂浮着诸多巨大山体碎片的区域,两拨人马正在激战。一方约五六人,服饰各异,应是临时结盟的散修,为首者是一名使双戟的虬髯大汉,真仙后期修为。另一方则只有三人,但气息更加凝实阴冷,正是黑煞府修士!为首者是一名面色惨白、手持哭丧棒的真仙后期老者,招式狠辣,隐隐压制着那虬髯大汉。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战斗痕迹,而在不远处一块较大的山体碎片上,一块约莫脸盆大小、通体莹白如玉、内部有点点星辉流转的矿石格外显眼,散发出精纯的星辰与土系混合的灵力波动,正是颇为珍贵的“星髓玉精”!
显然,是散修联盟先发现了此物,却被随后赶到的黑煞府修士偷袭,爆发冲突。
韩立对星髓玉精兴趣不大,但黑煞府修士的出现,让他眼神微冷。他正欲悄然绕开,不欲节外生枝,怀中的“炎”字令牌,却在此时,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灼热与悸动!
指引方向,赫然指向那激战区域后方,一块更加庞大、形状怪异的黝黑山体碎片!
那山体碎片乍看与周围无异,但仔细感应,其表面似乎笼罩着一层极其隐晦、与周围混沌能量格格不入的……微弱禁制波动?若非令牌指引,极难察觉!
韩立目光一凝。
看来,不得不趟这浑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