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念背着大提琴回到房间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她推开房门，苏敏之坐在沙发上，前面放着一沓文件。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来。
“回来了？”苏敏之目光落在女儿背上那个硕大的琴盒上，眉头微微皱起，“这是……”
苏念念把琴盒从背上卸下来，小心翼翼地靠在墙边，然后一屁股坐到苏敏之旁边的沙发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妈妈，叶叔叔送我的，是一把瓜奈里的古董琴。”
“叶叔叔说他之前去香港参加拍卖会，看到这把琴品相很好，就拍下来了。他知道我学大提琴，就想送给我，当作升学礼物。”
苏念念解释了这把琴的来历，苏敏之明白，这确实是可遇而不可求。
“你准备怎么……”苏敏之试探着问，以她对女儿的了解，应该不会就这样收下这份礼物。
“我回去之后问一下瑾衡，打听一下叶叔叔的喜好，”苏念念说，“然后再还他一份礼物。虽然肯定比不上这把琴的价值，但至少是我的一番心意。”
苏敏之想了想，摇了摇头。
“还是我来吧，”她说，“之前在广州，叶怀谦帮我解过围，欠他一个人情。”
“妈妈，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们回去可以不用坐火车了。”
“嗯？”苏敏之一愣。
“叶叔叔说，他最近有一批货要运到上海，”苏念念解释道，“正好可以帮我们把那两袋几十斤重的衣服带过去。这样我们就可以轻装上阵，坐飞机回去了。”
苏敏之眉头微微舒展：“这倒是省事了，那你怎么谢人家？”
“我跟叶叔叔说了，等他下次来上海，我请他吃饭。”
不过，比起这些事，苏敏之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你的房子买了吗？”她问。
“跟叶叔叔说好了，”苏念念点头，“三十套，都定下来了。他秘书这两天会把合同拿过来。”
“行，”苏敏之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休息了。今天跑了一天，累得够呛。”
她今天去了两家企业谈合作，结果都不太顺利。折腾了一天，什么结果都没谈出来，身心俱疲。
“妈妈，等一下。”苏念念叫住她。
苏敏之转过身：“还有事？”
“妈妈，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苏敏之看她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重新坐回沙发上：“什么事？你说。”
“今天吃饭的时候，叶叔叔跟我提了一个投资机会。”
苏念念把想要投资一家贸易公司做自主研发的事情小心翼翼地跟苏敏之说了。
“自主研发？”苏敏之皱了皱眉，“这条路可不好走。”
“我知道，”苏念念点头，“所以他们现在遇到了资金困难，到处在找钱。”
她顿了顿，看着苏敏之的眼睛，认真地说：“妈妈，我想投。”
苏敏之沉默了片刻。
“咱家……还有钱吗？”她忍不住问。
苏念念连忙点头：“有的有的！妈妈你放心，我一直有留一部分流动资金的。我怕妈妈的厂子突然用到钱，所以专门留了一笔备用金，没有动。”
“那就好，”苏敏之点点头，“钱够你用就行了。”
苏念念愣了一下：“妈妈，你同意了？”
她原本以为妈妈会问东问西，问她为什么要投、有什么把握……没想到，妈妈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苏敏之看着女儿惊讶的表情，笑了笑。
“这几年，每一回来广东，我都有不同的感受。”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深圳的夜景。
万家灯火在黑暗中闪烁，远处的工地上还亮着灯，即使是深夜，建设的脚步也没有停歇。这座城市，每一天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广东这边‘三来一补’的业务越来越多，”苏敏之说，“来料加工、来样加工、来件装配、补偿贸易……工厂越开越多，订单越接越大。”
她转过身，看着苏念念，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但是，核心的技术还是都掌握在人家手里。”
“我们靠的是什么？是廉价的劳动力，是低廉的土地成本，是各种优惠政策。说白了，我们就是给人家打工的。”
苏念念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可是，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苏敏之继续说，“劳动力不会永远廉价，土地成本也会越来越高。如果我们一直没有自己的核心技术，等这些优势消失的那一天，我们还剩下什么？”
她走回沙发边，在苏念念对面坐下。
“你刚才说的那家企业，他们的业务妈妈并不熟悉。但是，作为一个企业的管理者，我非常理解他们的选择。”
“做自主研发，这条路不好走。投入大、周期长、风险高，失败的概率远远大于成功。但是，必须得有人先去做。如果所有人都怕失败，都不敢迈出第一步，那我们永远都只能给外国人打工。”
苏念念她没想到，妈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所以呢，你想做就去做吧。”苏敏之伸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语气温柔而坚定。
“妈妈支持你。”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妈妈就努努力，多赚钱，争取我赚钱的速度能跟上你花钱的速度。”
苏念念忍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苏敏之。
“妈妈，你真好。”她把脸埋在妈妈肩膀上。
苏敏之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妈妈，你今天下午谈得顺利吗？”
苏敏之的笑容淡了下去，摇了摇头。
“不太顺利。”
“怎么了？”
苏敏之叹了口气，“他们的意思是想从我手里把这块地买过去，相当于让我们完全退出。”
“买过去？”苏念念皱眉，“那他们出什么价？”
“价格倒是不低，”苏敏之说，“但这不是钱的问题。”
“如果只是为了赚钱，我当初就不会选择自己开发了。直接把地转手卖掉，轻轻松松就能赚一大笔，何必这么折腾？”
“那妈妈你的想法是什么？”苏念念问。
“念念，如果不出意外，这块地应该就是我买的最后一块地了。”
“后续我没有做房地产的打算，”苏敏之说，“所以，对这块地，我有特殊的感情。”
“我想让它成为未来上海的地标。”
“如果只是把地卖掉，或者只是做一个普通的商业项目，那太可惜了，”苏敏之说，“我想做一个真正有影响力的东西，一个能被人记住的东西。”
“所以，我不能放弃后续开发过程中的话语权。哪怕找合作伙伴，我也要保证自己在项目中有足够的决策权。”
苏念念点点头，理解了妈妈的坚持。
“那明天还要继续谈吗？”
“当然，”苏敏之说，“今天谈的两家不行，那就再找别的。总会有志同道合的人。”
正说着，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苏敏之说。
门开了，林芝走了进来。她今天跟着苏敏之跑了一天，脸上也带着疲惫，但精神还不错。
“苏总，远衡那边刚才给答复了，”她说，“明天下午三点，时间上可以。”
苏敏之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跑。”
“妈妈，你明天约了叶叔叔？”
苏敏之站起身：“对，明天上午我约了华强地产，下午去远衡。希望有一家能谈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