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闻声回头——一顶大红色的毛线帽下，别了支花蝶夹，往下滑了点，露出半张脸：眼角画着几道浅浅的细纹，
嘴唇涂着暗沉沉的口红，可那双眼睛，亮得很，还带着点没藏住的狡黠，不是许问之是谁？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像冻住了似的。
许问之脸上那股刻意装出来的老态瞬间僵住，手都抬到帽子边了，又僵在半空。
她怎么也想不到，妈妈口中的“靠谱老总”没盼来，倒撞上了她最不想见的人！
陈述也愣了，目光从她灰扑扑的对襟棉袄扫到裹得严实的蓝布头巾，最后落在她眼角那几道一看就假的“皱纹”上，
喉结动了动，憋了半天没忍住，声音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笑意：“许问之？你这是……体验老年生活？”
“姓陈的？！”许问之的声音瞬间破功，哪还有半点老太太的沙哑，清亮得很，“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吧？”陈述挑了挑眉，直接拉过对面的椅子坐下，目光在她脸上转来转去，“相亲？扮成这样，是怕对方太喜欢你，甩不掉？”
许问之的脸“唰”地就红了，又气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花了半小时捣鼓的“老太太装”，居然被他一眼识破了！更要命的是，她居然跟他在同一个咖啡店相亲！
“我相不相亲，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许问之梗着脖子，伸手就去提脚边的手提袋——她得赶紧去洗手间把这身破衣裳换了跑路！
陈述却先一步按住了袋子，指尖压在布面上，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干嘛？
别急着走啊，‘中介千金’？”
许问之一愣，脑子转了半圈才反应过来——合着他也是来相亲的？
而且，对方说的“中介千金”，居然就是她？
咖啡馆里的暖气开得足，许问之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眼角的“皱纹”都快被热气蒸化了。
心里的火气和羞赧搅在一起，像团乱麻，偏偏对上陈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竟一时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该直接掀了桌子。
而陈述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还有帽檐下露出来的几缕乌黑的头发，心里那点因她天天相亲而起的烦躁，居然莫名散了些。
他忽然觉得，这场没头没脑的“相亲乌龙”，还有她这离谱的“老太太装”，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撒开！”许问之压低声音吼道
“怎么不装了？”陈述故意逗她，手指还轻轻敲了敲桌子，“继续啊，我还没听你老人家训话呢？”
“陈述你有病吧！”许问之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吼他，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赶紧放开我的袋子，不然我喊人了！”
“喊吧。”陈述挑眉，非但没松劲，还把袋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让大家都看看，赫赫有名的‘中介千金’相亲，特意扮成老太太，多新鲜的事儿。”
许问之气得牙都快磨碎了，可眼角余光瞥见周围已经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又不敢真的闹大。
她瞪着陈述，眼底都快冒火了，心里把他从头到脚骂了八百遍，可偏偏没辙——袋子还在他手里攥着。
两人正对峙时，许问之的手机铃响起——她接起电话，原来是她下午约的另一个相亲对象提前到了！
许问之看着坐在这桌的陈述，像是给自己找到台阶似的，赶紧说：“那啥，我约的人到了！你回避一下吧！”
“这么抢手呀？”陈述嘴角浮起一丝调侃。
“那可不，你以为我会为一棵老树而浪费一片森林？”
正当二人争嘴时，二楼楼梯间进来一个二十几岁的帅哥，眉清目秀，倒有几分梁亦泽那种少年范。
许问之本想借此机会气一气陈述，故意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陈述看着她这副俗不可耐的表情，眉头不展，只见那人快步往这桌走来。
那人看到眼前情形，以为自己约的人还没到，又拨通了许问之的电话。
一曲《心之火》的手机铃声响起。许问之只得接起电话，这会儿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那人看到是许问之，也悟出许问之的轻慢。
许问之本想当着陈述的面，流露出对别人的好感，正想客气地示好，陈述却突然反手搂住她的肩膀，对来人道：“抱歉，她和我闹脾气才来相亲。”
许问之伸手在陈述胳膊上拧了一下，假笑道：“不好意思，刚进来觉得咖啡馆里热，随手套了件衣服。”
那人离开后，许问之立刻推开陈述：“你这人就见不得我好是吗？本来一见钟情的好缘分，被你搅黄了。”
“换口味了？不是不喜欢太嫩的吗？”陈述挑眉。
“你不知道吧，二十几岁的人才热烈，不会算计得失，不像某些人，永远是看不到半分情意。”
陈述没再多费话，紧攥着她的手推门离开，任她挣脱也不松手，
“吃饭去”
车内的沉默被电台里薛之谦的歌声填满，《其实》的旋律低沉而伤感，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破了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伪装。
许问之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发尾——那身“老太太装”还没换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突兀。
陈述握着方向盘，指节微微发白。绿灯亮了，他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前行，却始终没再看她一眼。
许问之先憋不住了，那股在咖啡馆里被搅黄的“一见钟情”的怒火又窜了上来，她猛地转过头，声音带着刺：“怎么，搅黄了我的好事，现在装深沉了？刚才不是挺能演的吗？陈述，你见不得我相亲成功是吧！”
陈述没立刻回答，只将电台音量调小了些。歌词里那句“其实我根本没人说，其实我没你不能活”在空气中打了个旋儿，落进两人耳中。
他侧过脸，眼角余光扫过她灰扑扑的棉袄和没卸干净的“皱纹”，嘴角竟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许问之，你应该感谢我，要不然，被人拒绝会很尴尬。”
许问之一噎，脸上红白交加。
“要你管，老子喜欢被人拒绝……”说完，眼睛里倒明亮起来。
一道歌毕，又一首薛之谦的歌自动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