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田少佐站在被炸开的小土坡边缘,脸色铁青。他带来的一个完整步兵小队,如今只剩下十二名还能站立的士兵,加上五名轻伤员,总战力已不足二十人。
“少佐阁下,伤员已经做了简单包扎,战场已经打扫完毕。”军曹上前报告,声音低沉。
源田少佐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加沙方向那条蜿蜒向北的道路。詹有为和两个美国人还是跑了,而为此他们却付出了几乎整整一个步兵小队的代价,最终只不过是留下了苟兽医一个人的性命而已,敌我双方的战损比达到了四十二比一,要是加上被袭击的卡车、武山哨卡、坝田路口的那些伤亡,已达到了恐怖的一百比一了。
源田少佐淡淡地回答道:“知道了!”
紧接着,军曹小心翼翼地问道:“少佐,我们还继续追吗?”
源田少佐沉默了!追?拿什么追?在这几天的战斗中,源田少佐已经深刻领教了詹有为的顽强与狡猾。没有足够的兵力,贸然进入丛林追击,只会被对方逐个击破,成为詹有为枪下的亡魂。
可是不追?如何向水上大佐交代?大佐明确命令要活捉或击毙所有逃亡者,现在不仅人跑了,自己还损兵折将……
想到这些,源田少佐痛苦地闭上眼睛,可脑海中再次浮现自己的士兵被詹有为一一撂倒的画面,还有那个中国军人即使身受重伤最后还是拉响手雷的画面,那种决绝,那种平静中蕴含的毁灭力量,让他这个经历过多次大战的“老资格”都感到脊背发凉。
“少佐阁下……”日军军曹小心翼翼地、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再次问道,“我们……还追吗?”
军曹的这声追问,才终于把源田少佐从梦境中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睛,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环视着这十几个残兵败将,看着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恐惧和茫然,他们的军装沾满泥土和血污,枪械歪斜地挎在肩上,眼神里失去了帝国军人应有的锐气。
但是,如果就这么放弃了的话,他就只有提自己脑袋回去给水上大佐复命了,因为在他们日军的字典里要么成功要么成仁,自己要为自己的失败负责的。他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就这么让詹有为他们一伙逃脱感到非常的不甘心,更不甘心自己因为追杀不了这区区的几个人而担责,既然人都到这里了,那就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与其切腹自尽,还不如死在追击的道路上。
于是源田少佐用低沉的声音厉声道:“集合部队,继续追击!”
可军曹现在也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追击了啊!因为他们此刻再次失去了目标。于是军曹又问了一句:“少佐阁下,往哪个方向追?”
是啊,往哪个方向?源田少佐望向四周,此地就只有一条路通往加沙,只有去到了加沙看情况了再说。
于是源田少佐道:“加沙!”
“嗨依!”
接着军曹让士兵把尸体摆好在路边,以便续部队前来收尸后,便让大家上了车朝着加沙方向驶去。
来到了加沙,源田少佐下了车后,立刻让军曹拿出地图。他双手拿着地图,发现加沙地区道路错综复杂,向东通往其培,向西可去南敢,向北通往孙布拉蚌,向南则是他们来的方向。詹有为一伙会往哪里逃?
源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怒江在东边,如果詹有为一伙向东朝其培方向逃窜,确实有可能渡江返回中国,但问题是,怒江西岸现在是第56师团148联队的防区,一个中国军官带着两个美国人想通过那道防线,几乎不可能。第148联队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的巡逻密度、岗哨设置,源田少佐是有所耳闻的。
向北是孙布拉蚌,詹有为他们一伙应该不可能要进入野人山吧?中国远征军第5军的前车之鉴,他们应该是知道的。如果他们真的如自己所料绕过孙布拉蚌守军进入野人山,等待他们的肯定是死路一条,根本就没有必要他亲自出手了。
这么算下来,那么就只剩下西边了。向西,经过南敢,再继续向西,就能抵达印度边境的利多地区。那里有盟军驻军,有美国人,有英国人,那应该才是詹有为和那两个美国真正的目的地。所以,向西追击应该是最有可能找到詹有为他们一伙的方向。
“集合。”源田少佐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清点弹药,五分钟后向南敢方向搜索前进。”
最终,源田少佐做出了决定,那就是率队朝南敢方向展开追击,詹有为他们一伙会不会像自己判断那样朝南敢方向而去,那就只有拜托他们的天照大神保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