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天罚惊魂裂胡胆
朔州北，突厥溃兵营地。
篝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和绝望。溃退下来的败兵们垂头丧气地围坐在火堆旁，包扎着伤口，很多人身上还带着硝烟和焦糊的气味。他们眼神呆滞，身体不时因为远处隐约传来的闷雷声而惊跳一下。
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突利可汗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他一把掀翻了面前的矮几，酒水肉食洒了一地。
“谁能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突利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惊惧而嘶哑，“那不是箭！不是投石机！那是什么？！会炸开！会发出雷霆！隔着几里地就能把我最勇猛的儿郎撕成碎片！”
他环视帐中，那些平日桀骜不驯的部落首领、千夫长们，此刻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一些人身上还带着伤，眼神里残留着白日那场噩梦般的恐惧。
“是妖法！一定是唐人的妖法！”一个手臂缠着染血布带的部落首领颤声道，“我亲眼看见，一个黑乎乎的铁球飞过来，砸进人堆里，然后……然后就炸开了！周围十几个人，连人带马，全都碎了！”
“还有那些会爆炸的瓦罐！还有那些带火的箭！”另一个首领心有余悸地补充，“他们根本不和我们近身搏杀！远远地就扔过来，炸得我们人仰马翻！”
“还有冷箭！专射我们的头人！”一个千夫长咬牙切齿，“我正要组织人手反击，身边三个百夫长就突然喉咙中箭死了！连敌人在哪都看不到！”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哔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未知，是最大的恐惧。唐军使用的武器，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天罚……这一定是长生天对我们的惩罚吗？”一个年老的首领喃喃自语，神情惶恐。
“放屁！”突利暴怒地打断他，但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努力稳住心神，看向帐中一个一直沉默的中年人。那是西突厥统叶护可汗派来的使者，也是此番联军的西路军副帅。
“阿史那啜，你们西边，遇到的是不是也是这东西？”突利盯着他问。
被称作阿史那啜的西突厥将领缓缓抬起头，脸色同样难看，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是。一样的东西。巨响，火光，黑烟，还有会爆炸的玩意。我们的先锋，冲了三次，连唐军的壕沟都没摸到，就死伤惨重。真珠可汗（薛延陀首领）已经下令停止进攻，后撤三十里扎营。”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带着深深的困惑和后怕：“统叶护可汗让我问您，还有真珠可汗，这到底是什么？莫非唐国真的掌握了召唤雷霆的神力？还是他们得到了魔鬼的帮助？”
“狗屁的神力！狗屁的魔鬼！”突利烦躁地踱步，“那是武器！是唐人造出来的新武器！比弓箭厉害一百倍，一千倍的武器！”
他猛地停下，看向帐外朔州城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唐军庆祝的号角声。
“秦……王……”突利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听说过这个突然崛起的唐朝王爷的种种传说，但从未想过，对方掌握的力量竟恐怖如斯。
“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部落首领声音干涩地问，“儿郎们都被吓破了胆。马也受惊，不听使唤。这仗……还怎么打？”
“打？拿什么打？”另一个首领绝望道，“冲上去送死吗？我们连他们的边都摸不到！”
突利眼神闪烁，内心在天人交战。就此退兵？他不甘心！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寸功未立就损兵折将灰溜溜回去？他突利还有何颜面在草原立足？其他两部会如何看他？那些原本就摇摆不定的东突厥部落会不会就此离心？
但不退兵？难道明天、后天，继续让儿郎们去承受那种恐怖的、无法理解的屠杀？
“传令！”突利终于下了决心，声音嘶哑，“全军后撤五十里！不，一百里！脱离那些魔鬼武器的攻击范围！”
“派人连夜出发，去找真珠可汗和统叶护可汗的使者！”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我们必须见面！必须搞清楚，唐人用的到底是什么！还有，接下来这仗，到底还打不打？怎么打？”
同样的恐惧和争论，也在一百里外薛延陀的大营，以及更西方的西突厥军营中上演。
薛延陀大帐内，真珠可汗夷男暴跳如雷，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对着手下将领咆哮：“查！给我去查！抓几个唐人舌头回来！一定要问出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造出来的！”
西突厥统帅则更加谨慎，他严令部队加强戒备，广撒探马，同时紧急撰写羊皮信，用最快的鹰隼传回给统叶护可汗，详细描述了唐军那种“雷霆武器”的恐怖，并强烈建议可汗重新评估此次南下的风险。
寒冷的夜风中，三方联军原本高昂的士气，如同被冰水浇透的篝火，只剩下缕缕青烟和刺骨的寒意。
对未知武器的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庞大的军队中蔓延。而唐军那边，庆祝的篝火和隐约传来的、他们无法理解的欢呼声（或许是红棍们用粤语在吹牛），更让这种恐惧深入骨髓。
这个夜晚，对于薛延陀、西突厥和突利的联军来说，注定漫长而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