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还在下。
我靠在墙边，魂识顺着龙脉蔓延出去。娜娜已经走远，她的气息越来越轻，但掌心那枚金色印记始终亮着，像一盏不灭的灯。
就在这时，另一股波动从地底传来。
风翩翩动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在雨停前的一刻，悄然离开了破庙。我能感觉到她一步步走向山腹深处，脚步很稳，心跳却快。她不是去逃命，是去拼命。
我知道她要去哪里。
龙脉试炼之地，藏在断龙岭最暗的裂缝里。那里有座古老的罗盘阵，传说是上古风水师用来测天命的地方。进去的人，十有九死。可若活着出来，便能听懂山河说话。
她是为了我进去的。
我没有拦她。也不能拦她。魂识轻轻拂过她的眉心，在她踏入洞口的瞬间，留下一句话：“你要走的路，我信你。”
这句话随着龙气渗入她的识海。她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第一关是地火。
岩浆从地下喷出，烧得空气发烫。她站在罗盘中央，衣服很快被烤焦，皮肤也开始冒烟。她没有退，反而把随身带的罗盘贴在胸口。
那是她家传的罗盘，用了三代人，指针早已不动。可在这一刻，它突然转了起来。
她咬破手指，血滴在罗盘上。一道光冲天而起，引动地火反卷，顺着经脉烧进体内。她疼得跪下去，手撑着地面，指甲缝里全是碎石。
这一关，她用血脉唤醒祖术，借地火淬体。熬过去后，皮肤泛出淡淡的青纹，像是山脊刻在身上。
第二关是幻象。
眼前出现一片废墟。我躺在血泊里，肉身彻底崩坏，五女倒在我周围，全死了。风翩翩自己也趴在地上，手里还抓着半幅龙脉图，眼睛睁着，却没有光。
她站在幻境外看着这一切，呼吸变重。
如果这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她慢慢蹲下，从怀里取出一块布巾，擦掉脸上的灰。然后抬起手，在空中画出一道线。那是半幅龙脉图的起始点，也是她第一次见我时，亲手交给我的东西。
她说过，这图不值钱，但她的心是真的。
现在她用指尖蘸血，一笔一笔重新画出来。每画一下，幻象就晃一次。到最后，整幅图成形，空中裂开一道口子，幻境碎了。
她站在原地喘气，嘴角流出血丝。但她笑了。
第三关是天秤。
一道虚影浮在空中，手里托着一杆秤。一边放着金子，写着“情”，另一边空着，等着她填。
声音问：“你对祁煜之情，为何物？”
她看着那杆秤，说：“我不求他回头看我一眼，只愿他踏过山河时，脚下有我铺的一寸安稳地。”
话音落，秤砣下沉，金子崩碎。
光从四面八方涌来，照得整个洞穴通明。她伸手接住一道光，握紧。等再张开时，掌心里多了一枚玉符，上面刻着一个“巽”字。
那是风灵契，能御气而行，也能镇压龙脉躁动。
她收好玉符，转身往外走。
身体已经快到极限。腿软得几乎抬不起，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但她不能倒。她知道我在等消息，哪怕我只是残魂，也在等着她们一个个回来。
就在她快走出洞口时，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一股力量从龙脉深处升起，像是有什么东西醒了。它顺着她的脚往上爬，钻进骨头里。她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我立刻调动魂印。
那道留在她体内的痕迹，因她最深的信任而最为牢固。我用力一震，像敲钟一样撞进她的意识。
她猛地睁眼，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来。
清醒了。
她双手合十，将刚得的机缘封进眉心。光沉入皮肉，消失不见。
外面天已放晴。
她踉跄走出山洞，迎面吹来一阵风。她抬手握住，轻轻一扯，整个人腾空而起。
风灵契生效。
她在空中滑行，掠过树梢，穿过云层，直奔破庙而来。
落地时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我立刻催动魂识，化作一股气托住她。
她抬头看我，脸上脏兮兮的，头发散了一半，衣服破得不成样子。可她的眼睛亮得很。
“师兄……我没让你等太久吧？”
我没说话。
她喘了几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子，封面写着《龙脉枢要》四个字。
“这是我拿到的。”她说，“里面记了百处隐秘龙穴的位置，还有怎么封、怎么引、怎么用。以前我只能给你半张图，现在……我可以带你走完剩下的路。”
我把目光落在她眉心。
那里有一道淡青色的印记，像风划过的痕迹。那是她通过试炼的证明，也是她与龙脉建立联系的凭证。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后面的姑娘了。
她站起身，虽然还在抖，但站得很直。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她问，“南宫寒在挖九眼泉，封印快撑不住了。”
“让他挖。”我说，“等他放出里面的东西，我就借势翻身。”
“你要用那股煞气唤醒残魂？”
“不止。”我看向远处山岭，“我要让所有还信我的人，都看清一件事——我不是靠肉身活着，我是靠她们的心活着。”
她点头。“那你需要更多人站在你这边。”
“我已经有了。”我说，“五个名字，五缕心绪，全都连在我身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的风灵契微微发烫。
“师兄。”她忽然抬头，“你说过，谁越爱你，你就越强。”
“说过。”
“那我现在变得更强了，算不算也帮你？”
我没有回答。
她笑了笑，转身走到门口。
阳光照进来一半，落在她肩上。
她抬起手，握了握拳。风灵契应声而动，一圈气流绕着手臂旋转。
她准备出发。
去找绾绾，找清月，找云溪。
把所有人都聚起来。
我看着她的背影。
她推开门，风迎面吹进来。
她的绿裙扬了一下。
一只蝴蝶从门外飞了进来，停在她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