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之中了举人之后,会宾楼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天天都有不认识的人找上门来,有想跟他攀关系的生意人,有想把田地挂在他名下省税的,还有一堆媒婆挤在门口,抢着要给他说亲。
箫剑住的地方倒是没人敢去打扰,可宋砚之不想老给他们添麻烦。想了想,干脆让柳青陪着,在京城里寻摸了个小院子。
院子不大,但独门独户,挺清静,门前有棵老槐树,屋后还种着几竿竹子,看着就让人心头亮堂。
买房子的钱,一半是他这半年给人写碑文、匾额挣来的,另一部分是他爹娘变卖了老家祖宅凑上的。
院子拾掇利索了,家具物事虽不贵重,但样样干净整齐。宋砚之特地挑了个好日子,恭恭敬敬地给学士府和会宾楼都送了请帖,请大家来他这新家小聚。
这天清晨,小院门口早早就站着两位中年夫妇——正是宋砚之从老家接来的爹娘。宋家二老穿得朴素但整洁,脸上又是高兴又有点局促。一眼瞧见箫剑来了,还没等儿子介绍,宋父宋母腿一弯就要跪下去磕头。
箫剑赶紧抢上前,一把扶住两位老人:“宋叔,宋婶!这可万万使不得!您二老这般,岂不折煞我了?”
宋父抬起头,眼眶都红了,声音直发颤:“箫、箫大恩人呐!在杭州那会儿,我们不过就是给了你几碗粥、几件旧衣裳穿。可你对砚之……那是天大的恩情啊!安顿他,供他读书,如今他能在皇城根儿下有自己的窝,全靠恩人你拉扯!这恩情,比山还重,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啊!”说着,身子又要往下弯。
宋母也在旁边直抹眼泪,一个劲地点头。
箫剑双手稳稳托着他们,语气诚恳得不得了:“二老快别这么说。当年若非二老给我一口饭吃,一处安身,恐怕早已困顿潦倒。如今砚之兄弟凭自身才华高中,未来不可限量,我不过顺水推舟,何足挂齿?我们之间,早就不该论恩情,只论情义了。”
他说得真心实意。宋砚之也上前扶住爹娘,轻声劝道:“爹,娘,箫大哥是性情中人,最不喜这些虚礼。我们心里记着就好。外头风大,快请恩人们进屋吧。”
“是,是。”宋母这才看向箫剑身旁挺着孕肚的晴儿,“这位就是少夫人吧?真是美若天仙啊,和箫剑果真是郎才女貌,快里面请。”
大家这才谦让着进了小院。堂屋里已经摆好了清茶和点心,虽然不像大富大贵人家那么丰盛,但样样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晴儿、紫薇、小燕子、柳红刚落座,宋母便为她们一一奉上热茶,眼睛笑得弯弯的。
“京城的姑娘就是水灵,瞧你们一个个,模样跟画儿里的仙女儿似的。”她的目光慈爱地扫过众人,最后定定地落在柳红身上,眼睛倏地一亮,笑意更深了,“这位……一定就是柳红姑娘吧?”
柳红大方地笑着点了点头:“是,宋婶好。”
“好,好!”宋母挨着柳红身边的凳子坐下,拉着她的手,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欢喜和感激,“我们家砚之在信里总提起你,说他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多亏了你照应。他一个书呆子,只会埋头读书,要不是你们会宾楼常常给他留热饭,提醒他添减衣裳,他怕是连冷暖饥饱都顾不上。”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柳红的手背,眼神里满是真诚的谢意:“砚之信里还说,柳红姑娘为人爽利,心地善良,有一身好本事,却从不看轻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又精神又敞亮的好姑娘!砚之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柳红听得耳根微热,心里暖融融的,忙道:“宋婶您太客气了,我们也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对面正在给众人倒酒的宋砚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柳红,柳红好像感觉到了,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愣,随后低下头浅浅一笑,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众人看在眼里,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晚回去后,小燕子便对着梳妆台唉声叹气,满是遗憾地念叨着不能喝酒的烦恼。
“怀着身子,一点都不好!这么好的日子,却不能喝酒,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么多的好日子,都不能喝酒……”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尔泰为她拆下钗环,嘴上却嘟嘟囔囔地没停。
尔泰站在她身后,动作轻柔地梳顺她散下的长发,镜中映出他带笑的眉眼。“娘子暂且忍忍,再有几个月就好了。到时候,我陪你喝个痛快。”
“又是几个月后!你已经许给我太多‘几个月后’了!”小燕子忽地转过身来,搂住他的脖子,仰着脸看他,眼里闪着不甘的光彩,“那尔泰,等我们的女儿出生,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去郊外骑马,尽情喝酒,还能练剑舞鞭子了?”
“自然可以。”尔泰深深地望着她。
“太好了!那我很快就又成为自由自在的小燕子了!”小燕子一高兴,便在尔泰脸上吻了一下。
这一“招惹”不要紧。
这一吻如同点燃了星火,尔泰低下头,温柔地覆上她的唇。起初只是轻轻的安抚,唇瓣相贴,温柔缱绻,可很快,小燕子搂住他脖子的手臂收紧,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唇齿间是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还夹杂着晚宴上清茶的淡香,所有的抱怨都被这缠绵的吻融化,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与心跳。
过了许久,尔泰才勉力稍稍退开,额头却仍抵着她的,呼吸有些重。
小燕子脸颊绯红,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一丝狡黠和期待,声音轻得像羽毛:“尔泰……我们……真的不可以吗?就一下下……” 她的手不安分地揪着他胸前的衣襟。
尔泰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握住她捣乱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声音沙哑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不可以,小燕子。为了你和孩子,一点儿险都不能冒。”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强压下什么汹涌的情绪,然后将她轻轻抱起,走向床榻。
他将她妥帖地塞进暖和的被窝,自己却只在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乖,快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小燕子看着他即使在昏暗烛光下也清晰可见的、绷紧的下颌线,还有那双明明染着欲望却写满克制与爱护的眼睛,心头那点不甘和躁动忽然就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酸软和甜蜜。
“尔泰……”她小声唤他,往他身边蹭了蹭。
“嗯?”
“你难受吗?”
尔泰一愣,随即失笑,语气里全是纵容。“不过比起你平安,这不算什么。快闭眼。”
“我这身子什么反应都没有,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小燕子无奈地翻了个身。
尔泰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轻轻在她身侧躺下,隔着被子将她拢进怀里,“我的娘子,再等几个月。”
自那日后,小燕子便似有耗不尽的精力,不是想荡秋千,便是要出门逛。紫薇因身子重很少走动,她却几乎闲不住,总不在家里待着。
为此,尔泰日日紧盯着,生怕有半点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