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莹莹坐在铺着虎皮的主位上，白狼王趴在薛莹莹脚边，嘴里嚼着一只烤得金黄的羊腿。
“这羊烤得有点老。”薛莹莹把手里的骨头扔进盘子里，发出当啷一声脆响，“还没萧炎烤的一半好吃。”
对方擦了把额头上的油汗，赔着笑：“姑奶奶……，您要是喜欢，我让厨子重做。只要您把这狼……牵远点。”
“我不饿。”薛莹莹拍了拍手上的油，“我来是谈生意的。”
“谈！谈！”他点头如捣蒜，“只要北狄那边不怪罪，咱们什么都好谈。”
“北狄？”薛莹莹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呼延烈现在连自己都喂不饱，你指望他来救你？等他的大军跨过戈壁，你这王宫早被沙子埋了。”
完颜左洛身子一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两条路。”薛莹莹竖起两根手指，“一，继续给北狄送粮，我让狼牙卫今晚就带人来这王宫里逛逛，顺便帮你换个脑袋。二，粮食卖给我，价钱照旧，但我给你大梁的通关文牒。”
“通关文牒？”完颜左洛眼睛亮了一下。
西域诸国最缺的不是钱，是丝绸和茶叶。
狄人只懂抢，大梁人却懂做生意。
有了通关文牒，精绝国的商队就能直入中原，那利润可比给北狄送粮高多了。
“可是……”完颜左洛还在犹豫，“呼延烈要是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薛莹莹把匕首插回靴子，“因为送粮的队伍会遭遇流沙，全军覆没。至于粮食去哪了，只有天知道。”
她站起身，白狼王配合地低吼一声，吓得完颜左洛往后一缩。
“黑鹰。”
“在。”
“把银票留下，粮食运走。要是少一粒米，就拿国王陛下身上的肉补。”
走出王宫，外面的风沙刮得脸生疼。黑鹰跟在身后，怀里抱着刚签好的文书。
“首领，这已经是第五个了。”黑鹰语气里难得带了点佩服，“您这手大棒加胡萝卜，玩得比殿下还溜。”
“跟他学的。”薛莹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望向东边。
那里是雁门关的方向。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干嘛。”她嘟囔了一句，“肯定又在算计谁。”
雁门关，风雪依旧。
萧炎确实在算计人，不过这次算计的不是北狄人，而是自己人。
将军府的暖阁里，坐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正端着茶碗，唾沫横飞地数落着。
“殿下！这成何体统！那是战场，是两军对垒的神圣之地！您……您竟然在城楼上架锅煮肉？还用银子诱降？这简直是有辱国体！有辱斯文！”
来人是礼部侍郎刘大人，奉旨来前线慰问，结果一来就看见那口大锅，差点没背过气去。
萧炎靠在椅子上，手里剥着个橘子，连眼皮都没抬。
“刘大人觉得，怎么打才叫斯文？”萧炎把橘子皮扔进炭盆，激起一阵青烟，“是不是该两军列阵，先对骂三个时辰，然后您上去念一篇之乎者也，把呼延烈感化了？”
王将军站在一旁，憋笑憋得脸通红。
“这……这自然不是。”刘大人涨红了脸，“但也不能如此市侩！若是传出去，天下人怎么看我大梁？”
“天下人怎么看我不重要。”萧炎把橘子塞进嘴里，汁水四溢，“重要的是，昨晚又有两千北狄兵为了喝口汤投降了。这两千人若是硬拼，我大梁儿郎得死多少？”
他站起身，走到刘大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刘大人，您身上的官袍，是用百姓的税银做的。我手下的兵，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为了所谓的斯文，让他们去送死？”
萧炎的声音冷了下来，“陈风。”
“在。”
“带刘大人去城楼上看看。让他就在那口锅旁边站着，好好数数，到底有多少‘有辱斯文’换回来的命。”
“你……你敢！”刘大人气得胡子乱颤。
“你看我敢不敢。”萧炎挥挥手，“带走。若是冻坏了，就给他盛碗羊肉汤。”
刘大人被架出去了，暖阁里终于清静了。
王将军擦了擦汗，“殿下，这老头可是皇上派来的，回去要是参您一本……”
“参我什么？参我给朝廷省了抚恤金？”萧炎坐回椅子上，“父皇现在巴不得我这么干。国库里的银子还得留着修河堤呢。”
正说着，一只信鹰穿过窗户飞了进来，落在桌案上。
不是普通的信鸽，是狼牙卫专用的黑鹰。
萧炎解下竹筒，里面除了信纸，还掉出来一个小物件。
那是一块风干的蜥蜴干，丑得别致。
萧炎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
展开信纸，字迹依旧潦草，透着股子野劲：
【事情已经搞定，给了通关文牒就卖了北狄。这是在沙漠里抓的，听说大补，给你留着。】
落款画了个狼头，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殿下，这是……”
王将军看着那块蜥蜴干，一脸嫌弃。
“好东西。”萧炎把蜥蜴干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贴着心口放好，“这是我家太子妃给的定情信物。”
王将军嘴角抽搐。
谁家定情信物送蜥蜴干啊？
萧炎铺开纸笔，
【等你回来，我亲自下厨。钱不够就找薛燕，别省着。】
写完，他又觉得不够，从腰间解下一块暖玉。
这玉是他从小戴到大的，冬暖夏凉。
“把这个系在鹰腿上带给她。”
陈风在一旁看着，“殿下，这玉可是先皇后留下的……”
“人比玉重要。”萧炎把信卷好，“她在那边风餐露宿，这玉能养人。”
信鹰飞走了，萧炎走到舆图前，手指在精绝国的位置点了点。
“粮道断了，人心散了。”萧炎看着雁门关外，“呼延烈该狗急跳墙了。”
“殿下是说，他要强攻？”
“不。”萧炎摇头，“强攻必死。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到了绝境，就会想走捷径。”
“什么捷径？”
“刺杀。”萧炎转过身，“或者是，策反。”
当晚，雁门关内一片寂静。
将军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萧炎正在看兵书，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道黑影闪身而入，寒光一闪，直奔萧炎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