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车厂地下室的空气混浊而压抑，只有昏黄的灯泡在灰尘中投下摇曳的光影。陈默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疤，最新的几处伤口在铁砣笨拙却认真的消毒包扎下，传来阵阵刺痛。
“默哥，你这身伤……”铁砣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尤其是几处明显的枪伤和刀伤旧痕，声音有些发涩。十年牢狱，显然并非风平浪静。
“都过去了。”陈默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他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臂，目光落在那个屏幕碎裂的老旧手机上。他在等，等一个或许会来，或许永远不会来的消息。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林晚和小辉暂时的安全并不能让他放松，丢失的U盘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警方和炳爷的搜捕网正在不断收紧。
终于，手机屏幕亮起，一个未知号码发了条简短的信息：
“老地方，一小时后。一个人。”
是霞姐。
陈默眼神一凝。他知道，与这个神秘女人的再次会面，将至关重要。他站起身，对铁砣道：“我出去一趟。你看好这里，保持联络。”
铁砣没有多问，只是重重点头：“小心，默哥。”
一小时后，陈默再次出现在了那家名为“拾光”的旧书店深处，那间充满未来感的房间里。
霞姐依旧坐在主位沙发上，妆容精致，气质冷艳。她看着走进来的陈默，目光在他包扎好的伤口和眉宇间的疲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陈默，你每次出现，都能给我带来‘惊喜’。”她示意陈默坐下，“码头的事情，闹得很大。你现在是鹤州警方头号通缉犯，罪名是袭警、拒捕、非法持有枪械，哦，还有涉嫌谋杀炳爷的两名手下。”
陈默面无表情地坐下：“你知道那不是我挑起的。”
“我知道没用，证据和舆论在别人手里。”霞姐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炳爷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死了人，丢了面子，还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他现在就像一条被激怒的疯狗。至于孙明……他很不高兴。”
她提到孙明时，语气刻意加重，观察着陈默的反应。
“U盘丢了。”陈默直接抛出最关键的信息，紧盯着霞姐的眼睛。
霞姐晃杯的动作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恢复平静：“丢了？这倒是个……意外的消息。看来，赵东升留下的这颗炸弹，哑火了？”
“未必。”陈默声音低沉，“林晚就是活证据。而且，U盘只是不见了，未必找不到。”
霞姐沉吟片刻，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陈默，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找到U盘，或者，至少提供它最可能下落的关键线索。同时，我动用我的关系，暂时混淆警方和炳爷的视线，为你争取时间。”
“条件？”陈默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来自霞姐。
“两个条件。”霞姐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第一，找到U盘后，里面的内容，我要一份拷贝。”
陈默没有立刻答应。U盘里的东西是双刃剑，交给霞姐，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他现在没有太多选择。“可以。第二呢？”
霞姐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第二，我要你帮我解决一个人。”
“谁？”
“‘疯狗’辉。”霞姐吐出这个名字，眼神冰冷，“和义盛现在的坐馆，赵东升地盘的实际接手者。我怀疑，王强当年的‘意外’，和他，以及他背后的人，脱不了干系。”
疯狗辉！又是他！
陈默心中念头飞转。霞姐要借他的手除掉疯狗辉，是为了给王强报仇？还是为了争夺利益？或者两者皆有？这潭水果然深不见底，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有动机，有能力，而且……你现在无路可走。”霞姐一针见血，“对付疯狗辉，就是对付他背后的人，这和你的目标一致。我们各取所需。”
陈默沉默着。他知道这是一场危险的赌博，但似乎也是目前破局的唯一途径。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道：“U盘的线索是什么？”
霞姐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陈默面前。照片上是一个普通的住宅小区门口。
“这是林晚和小辉之前躲藏的出租屋所在的小区。根据我查到的信息，他们在被炳爷的人找到带走前，曾在小区门口的‘便民复印店’停留过一段时间。据店主回忆，林晚当时神色慌张，好像在……复印什么东西。”
复印？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林晚在U盘丢失后，为了保险起见，将里面的内容打印了出来？！
“那家复印店……”
“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霞姐打断他，“店主说，林晚确实复印了几张纸，但具体内容他没看。复印完后，她就把原件（很可能是打印出来的文件）和复印件都带走了。在随后发生的追逐和绑架中，这些东西很可能散落了。最大的可能，要么还在出租屋里，要么……就掉在从复印店回出租屋，或者被绑架的那段路上。”
范围缩小了！这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线曙光！
陈默拿起那张照片，紧紧攥在手里。“疯狗辉的事，我需要考虑。”
霞姐也不逼迫，优雅地站起身：“你有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给我答复。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时候。”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窗外。
陈默知道，外面的搜捕网正在收紧。他站起身，没有道谢，转身离开了这个充满交易与算计的房间。
现在，他必须争分夺秒，在警方和炳爷找到他之前，先找到那些可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文件！而疯狗辉和孙明，就像两座大山，横亘在他复仇和寻求真相的路上。选择与霞姐合作，或许是饮鸩止渴，但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亡命之徒，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