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中山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上次!”
“就是你这个混小子出的馊主意!”
“说什么搞个极限压力测试,给演习增加点对抗性和不确定性!”
“结果呢?”
“啊?!”
“老子亲自坐镇的指挥部,差点被蓝军一个冲锋给端了!”
“那次演习结束,我这张老脸在旅部那帮孙子面前,都快丢尽了!”
“这事儿你忘了?!”
“现在还敢跟我提增加难度?!”
罗中山越说火气越大,指着下属鼻子的手都在轻微发抖。
“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脾气太好了?!”
下属被骂得狗血淋头,脑袋耷拉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师长……我错了……我错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滚蛋!”
罗中山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这才收回了目光。
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试图平复一下自己再次飙升的血压。
他重新望向训练场,看着那两个终于在队友的搀扶下。
龇牙咧嘴地分开的“喜剧人”,看着周围那些笑得东倒西歪的兵。
虽然场面一度十分失控,甚至可以说是胡闹。
但不可否认的是,整个训练场都洋溢着一种蓬勃的、旺盛的生命力。
那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是一股敢打敢拼的虎狼之气。
是一股属于年轻士兵,最宝贵、最富有朝气的精神。
看到这一幕,罗中山心里的那点火气,不知不觉就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又欣慰的情绪。
兵,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有血性,有胆气,有活力。
至于纪律……
演习结束之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他们!
罗中山在心里做好了后续的安排,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不知死活的下属,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探过了头。
“师长……”
“嗯?”罗中山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带着警告的意味。
“咳咳。”
下属清了清嗓子,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我刚才看您那表情,虽然嘴上骂得凶,但心里肯定乐开花了吧?”
罗中山眼皮一跳。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您。”
下属的胆子又大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您这脾气,我跟了您这么多年,还能不清楚?”
“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嘴上说着‘胡闹’‘不像话’,心里指不定已经把那几个兵的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了。”
“是不是又看上哪个好苗子,准备收到自己麾下了?”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罗中山的心坎里。
他的表情瞬间僵住,像是被人当场戳穿了心思。
老脸一红,一股恼羞成怒的情绪直冲头顶。
他猛地一拍扶手,站了起来。
“滚!”
“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出去!”
罗中山指着出口的方向,吹胡子瞪眼。
“你知道的太多了!”
“再待在这儿,信不信我让你去跟他们一起‘同台竞技’?!”
下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但眼里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立刻立正站好,啪地敬了个礼。
“是!师长!”
“我错了师长!我刚才就是一时高兴,口无遮拦了!”
“不过……师长,我的话您还是可以认真考虑一下的!”
“保证都是好兵!”
说完,他不敢再多停留一秒,转身就脚底抹油,飞也似的溜出了看台。
再不走,他毫不怀疑师长真的会把他一脚踹到训练场上去。
训练场上,气氛一度有些凝滞。
奔雷输了。
他被人从格斗场上扶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浸湿了作训服的领口。
他低着头,拳头不甘地捶了一下地面。
“妈的!”
一声低骂,充满了懊恼和不爽。
一个队友走过来,把一瓶水丢进他怀里。
“行了啊,奔雷。”
“不就是输了一场么?多大点事儿。”
另一个队友也凑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是!你小子刚才不也干脆利落地干趴下一个了吗?一比一,咱不亏!”
“再说了,对面那个家伙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你跟他硬碰硬,能打成这样已经很牛了好吧?”
“别在这儿垂头丧气的,不像样。”
队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
他们都是过命的交情,谁心里不舒服,大家都能第一时间感觉到。
奔雷拧开瓶盖,猛地灌了几大口水,心里的那股憋闷劲儿才稍微顺了点。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队长谭建林。
“队长,我……”
谭建林递给他一条毛巾,表情很平静。
“输了就认。”
“回去把这场对决复盘一百遍,下次赢回来就行了。”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的话不多,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奔雷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
这时候,队伍里那个最喜欢搞事的刺头,扯着嗓子就朝着对面的红方阵地喊了起来。
“喂!对面的!”
“怎么样?我们队长说了,上一场赢了你们,这次得给你们留点面子!”
“看我们多够意思,主动让你们一分!”
这话一出,整个训练场瞬间安静了片刻。
紧接着,红方那边直接炸了锅。
“我靠!你说什么?!”
“让一分?你们也配!”
“少在那儿得了便宜还卖乖!有本事咱们接着练!”
“就是!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红方的队员们个个义愤填膺,撸着袖子就想冲过来理论。
谭建林的队友们见状,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欢了。
“哎哟,急了急了!”
“玩不起是不是?”
“那就来啊!怕你们不成!”
看台上,刚刚把下属骂走的罗中山,屁股还没坐热,就看到了这边的骚动。
他眉头一皱。
“这帮小兔崽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他并没有出声阻止。
演习对抗,要的就是这股火药味。
没点脾气,那还叫什么精锐?
接下来的比赛,气氛陡然变得激烈无比。
双方都打出了真火。
每一次碰撞都充满了力量感。
每一次交手都快如闪电。
场下的欢呼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比分交替上升,你追我赶,谁也不肯落下风。
三比三!
三比四!
四比四!
当第八场比赛结束,双方打成平手时,整个训练场的气氛被推向了最高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两支队伍的最后方。
那里站着两个人。
蓝方的队长,谭建林。
红方的队长,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