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队!红队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现在知道什么?他们知道,我们被困在这片该死的高密度雷场里了!”
“他们也知道,我们的最终目标点,同样被特级工兵的杰作给包围了!”
通讯频道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谭建林的这番话点醒了。
对啊!
他们光顾着自己这边有多惨,却忘了他们的对手,红队,也获取了同样的情报!
“现在,我们是瓮中之鳖,没错。”
谭建林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但这个‘瓮’,是导演部放的。我们是鳖,红军是什么?是想来抓鳖的猎人!”
“你们告诉我,一个猎人,明知道瓮边上全是捕兽夹,他会怎么做?”
“他会小心翼翼!”
一个年轻的士兵下意识地接话。
“没错!”谭建林肯定了他的答案,“他会怕!他会比我们更怕!”
“因为我们不动,最坏的结果就是耗着。但他要是想来吃掉我们,就必须得动!”
“他一动,踩雷的概率,比我们只高不低!”
“罗中山这个老狐狸,想看我们冲过去送死,给我们演一出‘飞蛾扑火’。但他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现在,我们就趴着,当那只蝉。等着红军那只‘螳螂’自己送上门来!”
“都给我把心态放平了!导演部想看戏,我们就陪他看。现在比的不是谁更能打,是谁更能熬!”
“谁先动,谁就输!”
一番话,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所有蓝军士兵的心里。
原本的绝望和愤怒,迅速被一种全新的思路所取代。
是啊!
我们是难受,但红军现在肯定也头疼!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吃又不敢吃,放又不敢放,肯定抓耳挠腮呢!
这么一想,心里那股憋屈劲儿,竟然消散了大半,甚至还生出几分幸灾乐祸的诡异快感。
“都明白了?”谭建林问道。
“明白了!”
频道里的回应,终于带上了几分士气。
“原地隐蔽,节省体力,注意警戒。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动,哪怕一只兔子从你脸上跑过去,也给我就地装死!”
“是!”
“另外,”谭建林补充道,“把刘飞的坐标发给我,标记出事的大概位置。”
“队长,你要干什么?”对讲机里传来一个队员急切的询问。
“没什么,我心里有数。”
谭建林关掉了公共频道,切换到了一个小队通讯。
“山猴,我需要你帮我盯着点。”
“队长,你说!”被叫做山猴的队员立刻回应。
“我得回去一趟。”
“什么?!”山猴的声音陡然拔高,“队长,你疯了!现在回去?这他妈一步一个坎,你……”
“闭嘴。”
谭建林冷冷地打断了他。
“现在这个情况,我必须回到队伍中间。不然人心不稳。”
“可是太危险了!你刚才也看到了,刘飞他……”
“情况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吗?”
谭建林反问,“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导演部想让我们乱,我们偏不能乱。”
“可是……”
“执行命令。”谭建林不给他继续反驳的机会。
“你负责观察我路线上的远点情况,有什么不对,立刻提醒我。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最终传来一声沉重的回答。
“……是!队长!你千万……千万要小心!”
“放心,死不了。”
谭建林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便切断了通讯。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
嘴上说得轻松,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回去的路,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来的时候,是未知的恐惧。
回去的时候,是已知的死亡陷阱。
每一步,都需要百分之二百的清醒和专注。
不能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差错。
一个失误,就是一阵青烟。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充满了林间潮湿而冰冷的空气。
然后,他迈出了第一步。
极其缓慢。
极其沉重。
他的目光,像是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地钉在自己脚下即将落足的那片土地上。
每一片落叶的形态。
每一寸泥土的颜色。
每一根枯草的朝向。
任何不自然的凸起,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脚尖,轻轻地,试探性地接触地面。
感受着从鞋底传来的反馈。
是松软的腐殖土,还是坚实的硬地?
确认安全。
重心前移。
再抬起另一只脚。
重复。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作战靴与地面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汗水,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的轮廓滑落,滴在迷彩服的衣领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必须快。
但他也必须慢。
这种矛盾的感觉,几乎要把人的神经撕裂。
走了大概十几米,他停了下来,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剧烈地喘息着。
这十几米的路,比跑一个全副武装五公里还要累。
心累。
他闭上眼,脑海里飞速地复盘着刚才走过的每一步,同时,也在构建着前方的安全路线。
特级工兵……
布雷手法专业,隐蔽性极高……
这些词,不是在开玩笑。
他能感觉到,这片雷场布设得毫无规律可言,完全是跟着地形和布雷者的心意来的。
有时候,你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可能就藏着一颗致命的玩意儿。
而那些看起来就很可疑的地方,反而什么都没有。
玩的就是心理博弈。
玩的就是心跳。
谭建林靠着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面无表情地啃了两口。
他需要补充能量,更需要让自己的大脑保持绝对的冷静。
休息了不到两分钟,他再次睁开眼。
眼神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狼一般的警惕和专注。
他没有再像刚才那样,一步一停。
经验和直觉,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发挥作用。
他开始相信自己身为一个老侦察兵的判断力。
他的脚步,开始加快。
不再是那种乌龟挪步一样的试探。
而是一种在刀尖上跳舞的,带着某种韵律的快速移动。
他的身体压得很低,像一头在丛林中穿行的猎豹。
目光不再仅仅局限于脚下,而是以一个扇形区域,不断地来回扫描。
脚下是地狱。
远处,可能还有敌人的枪口。
他必须两者兼顾。
他的胆子,确实比刚才大了很多。
因为他想明白了。
在这种地方,过分的谨慎和犹豫,反而会消耗掉你所有的精气神。
让你在真正需要做出判断的时候,反应迟钝。
还不如,在保证基本观察的前提下,把一切交给经验和一点点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