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玄行天下

武王武圣

首页 >> 三国:玄行天下 >> 三国:玄行天下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神话版三国 我的公公叫康熙 抗战之太行山上 古代美食生存手札 帝国时代:开局抽取卫霍双将! 青鸾乱 晚明 三国之超神作弊器 最强军火商 1908远东狂人 
三国:玄行天下 武王武圣 - 三国:玄行天下全文阅读 - 三国:玄行天下txt下载 - 三国:玄行天下最新章节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

第169章 承昭雅名定国本

上一章书 页下一章阅读记录

书接上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河谷的风声、水声、远处的嘈杂声,都消失了。简宇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如同战鼓,震得他耳膜发疼。血液似乎全都涌上了头顶,又倏地退去,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他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变得一片苍白,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总是沉静、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收缩,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完全无法置信的、近乎呆滞的空白。

他整个人,就像一尊突然被石化了的雕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指尖,都僵硬得无法弯曲。

周围的空气,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冻结了。曹操脸上的凝重瞬间化为了惊愕,随即是了然,然后是极为复杂的、混杂着羡慕、感慨乃至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的表情。刘备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带着祝贺意味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也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怅然。

亲卫、将领们,在短暂的死寂之后,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压抑不住的骚动!低低的惊呼声、兴奋的议论声、铠甲兵刃碰撞的叮当声,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开去。

“天佑丞相!”

“恭喜丞相!贺喜丞相!”

“龙凤呈祥!大吉之兆啊!”

欢呼声、道贺声开始零星响起,迅速连成一片。许多将领、亲兵的脸上都露出了与有荣焉的、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在这个时代,子嗣,尤其是健康的、嫡出的子嗣,对于一位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领袖而言,其意义之重大,不言而喻。

这不仅仅是家事,更是国本,是稳定人心的定海神针!更何况,是龙凤胎,这在大汉,乃至在整个天下,都被视为极其罕见、象征着大福运、大吉祥的征兆!

然而,简宇对这些欢呼、道贺,似乎充耳不闻。他依旧僵立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史阿,仿佛还没从那个巨大的、突如其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的身体甚至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脚下踩空,又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丞……丞相?”史阿被简宇的反应吓住了,脸上的兴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惶恐。他是不是太冒失了?是不是不该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来?他是不是……刺激到丞相了?

“你……你说什么?”简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明显的颤抖,完全不像他平日沉稳威严的语调。

他向前踉跄了一步,似乎想抓住史阿问个清楚,又像是腿有些发软:“史阿……你……你再说一遍?琰儿她……生了?还是……龙凤胎?你确定?消息确凿?十日前?母子……母女均安?她……她可还好?有没有受罪?孩子……孩子怎么样?”

他一连串的问题,语无伦次,急切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那双平日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慌乱、急切、狂喜、担忧……种种情绪激烈地交织、冲撞着,让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往常的冷静与自持。

“确凿!千真万确!”史阿见简宇终于有了反应,连忙再次确认,语气斩钉截铁,“是长安宫中直接派出的六百里加急!沿途换马不换人,昼夜兼程送来的喜报!夫人生产顺利,虽然……虽然吃了些苦头,但确确实实是母子平安!两位小主子……听说都健康得很,哭声洪亮!夫人产后虽虚,但调养得当,已无大碍,正在静养!”

史阿每说一句,简宇脸上的血色就恢复一分,眼中的光芒就亮起一分。当听到“母子平安”、“健康得很”、“已无大碍”时,那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终于冲破了震惊的堤坝,轰然爆发!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啊——!”简宇猛地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酣畅淋漓,仿佛要将胸中积压了许久的郁气、征战厮杀的戾气、以及对妻儿无尽的牵挂与担忧,全都在这笑声中宣泄出去!他笑得如此开怀,如此肆意,以至于眼角都渗出了些许湿润。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旁边同样面带笑容、正准备拱手道贺的曹操的手臂,用力摇晃着,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音:“孟德!孟德你听到了吗?琰儿生了!龙凤胎!我有儿子了!也有女儿了!哈哈哈!苍天待我简宇不薄!待我简宇不薄啊!”

曹操被简宇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失态的激动弄得怔了一下,手臂被攥得生疼,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简宇那发自内心的、毫无作伪的狂喜。这种纯粹的、属于一个即将为人父的男人的喜悦,与他印象中那个算无遗策、深沉如海的简宇,判若两人。

这强烈的反差,让曹操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释然——原来,这位看似无所不能的丞相,也有如此血肉丰满、情感炽烈的一面。

他脸上也露出由衷的笑容,反手握住简宇的手臂,用力点了点头,声音也有些发涩:“恭喜丞相!贺喜丞相!此乃天大的喜事!龙凤呈祥,国之大瑞!夫人辛苦了,丞相……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对!对!保重身体!”简宇松开曹操,又转向同样含笑走来的刘备,一把抓住刘备的双手,用力握着,眼睛亮得惊人,“玄德!你听到了吗?我当父亲了!一儿一女!哈哈!”

刘备被简宇的热情感染,笑容也更加温暖诚挚,连声道:“备听到了!恭喜丞相!天赐麒麟,明珠入怀,此乃大汉之福,万民之幸!夫人洪福齐天,丞相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周围的将领、亲卫们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道贺,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一时间,河谷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连那萧瑟的秋风,似乎都带上了几分暖意。

简宇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对着众人连连拱手,语无伦次地说着“同喜”、“同喜”,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他来回踱步,搓着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需要发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笑脸,扫过苍黄的秋野,扫过高远的天空,只觉得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如此可爱,如此明亮。

然而,就在这时,史阿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看着简宇如此高兴,他还是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压低了些声音,但依旧能让近处的简宇、曹操、刘备听清:

“丞相……还有一事……”

“嗯?还有何事?快说!”简宇此刻心情大好,只觉得便是天塌下来,也能单手托住,闻言笑着催促,以为还有什么相关的喜讯。

史阿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却带着一丝古怪的、混合着尴尬、欣喜和难以置信的意味:“那个……貂蝉夫人……在丞相出征后不久,也……也诊出有喜了。只是当时月份尚浅,夫人怕丞相分心,又……又恐消息不确,故而未曾禀报。如今……如今已过七月,胎象稳固,太医确诊,是……是喜脉无误。某……一并来报喜了。”

“……”

刚刚还喧闹欢腾的河谷,仿佛又被另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瞬间陷入了另一种诡异的寂静。

简宇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那灿烂的、肆意的、发自内心的狂喜,还未来得及完全绽开,就被这第二道、更加突然、更加匪夷所思的“惊雷”,劈得凝固在脸上,变成了一种极其古怪、难以形容的表情。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清了但完全无法理解,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史阿,嘴巴微微张着,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了看旁边同样一脸错愕、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曹操,又看了看刘备——刘备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近乎滑稽的茫然。

时间,仿佛再次被拉长、凝固。

简宇的脑子里,此刻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完完全全的空白。什么运筹帷幄,什么天下大势,什么曹操刘备,什么青州徐州……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谋划,都被这接踵而至的两个消息,炸得粉粉碎,飞到了九霄云外。

蔡琰生了,龙凤胎,母子平安——巨大的、纯粹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消化。

貂蝉……也怀孕了?在我出征后不久?已经七个月了?

这两个信息,如同两股性质截然不同、却同样狂暴的洪流,在他脑海中猛烈地对撞、交织、旋转,激起了滔天的巨浪,却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和反应的能力。他就像一叶被抛入风暴中心的小舟,只能随波逐流,任由这前所未有的情绪风暴将自己彻底吞噬。

狂喜?有的,而且是双倍的、叠加的狂喜!一种即将拥有三个孩子的、不真实的、晕眩般的幸福感,冲击着他的心房。

震惊?无与伦比的震惊!这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期和想象!出征前,蔡琰有孕,他是知道的,也满怀期待。可貂蝉……他出征在外,戎马倥偬,生死搏杀,哪里会想到后院竟又有了如此“惊喜”?

茫然?巨大的茫然。一下子,他要成为三个孩子的父亲了?这……这感觉太不真实了!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山砸中,不,是接连被两座金山砸中,砸得他眼冒金星,头昏脑涨,不知所措。

还有一丝隐约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想的……心虚?或者说是,面对这种“双喜临门”的、男人本能的那点微妙的、难以言喻的窘迫?尤其是在曹操和刘备,以及这么多部下的面前……

种种极致的、矛盾的情绪,如同打翻了的颜料罐,在简宇的脸上混合、交织、变幻。使得他的表情,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从极致的狂喜,到极致的震惊,再到一片空白的茫然,最后定格为一种近乎呆滞的、滑稽的、仿佛灵魂出窍般的模样。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嘴唇微微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一阵深秋的冷风吹过,卷起他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也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然后——

“什……什么?!!”

一声完全变了调的、近乎嘶吼的惊叫,猛地从简宇的喉咙里冲了出来!那声音是如此之高,如此之尖利,如此之失态,以至于完全不像他平日那沉稳威严的嗓音,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或者见了鬼一样!

他整个人像是被踩了弹簧,猛地向后跳了一小步,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史阿,手指颤抖地指着他,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混合着难以置信、荒唐绝伦、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愕然。

“蝉儿……她……她也……有喜了?七个月了!你……你确定?没弄错?!!”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因为过于激动和震惊,甚至有些破音。

河谷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简宇那变了调的、带着浓浓惊骇和不敢置信的吼声,在秋风里回荡,飘出去老远,惊起了远处枯树上的一群寒鸦,“呱呱”叫着,慌乱地飞向灰蒙蒙的天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简宇身上。曹操脸上的错愕,渐渐化为了然,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似乎想笑,又强行忍住,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带着感慨和复杂意味的咳嗽,扭过头去,假装研究旁边那棵老榆树的树皮纹理。只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暴露了他此刻忍得有多么辛苦。

刘备则显得厚道许多,他脸上的震惊迅速褪去,换上了更加诚挚、甚至带着几分“我懂”的同情与祝贺交织的复杂笑容。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拍拍简宇的肩膀以示安慰和祝贺,但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只好搓了搓手,干咳了两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而充满喜悦:“呃……恭喜丞相!双喜临门!不,是三喜临门!天佑丞相,福泽深厚,子嗣昌隆,实乃……实乃大汉之幸,万民之福啊!” 他搜肠刮肚,终于把话圆了回来,只是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古怪。

周围的将领、亲卫们,在经过最初的、死一般的寂静和石化后,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立刻死死捂住嘴,但肩膀却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紧接着,像是传染一样,低低的、压抑的窃笑声、咳嗽声、以及更加热烈的、混杂着震惊、羡慕、祝贺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我的天……两位夫人同时……”

“丞相……真是……龙精虎猛啊!”

“何止是双喜临门,这简直是……天大的祥瑞啊!”

“怪不得史阿将军刚才那副模样……”

“嘘!小声点!丞相脸都白了……”

简宇对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古怪目光浑然不觉。他依旧死死瞪着史阿,仿佛要把他脸上瞪出两个洞来,以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史阿被简宇这前所未有的、近乎“狰狞”的目光瞪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都带了哭腔:“丞相明鉴!千真万确!给末将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是长安宫中、司徒府、还有华佗先生亲自确认的喜报!绝无虚假!末将……末将恭喜丞相!贺喜丞相!”

他一边说,一边砰砰磕头,心里把传信的使者骂了一万遍——怎么不早点说清楚!这他妈是惊喜吗?这简直是惊吓!看把丞相吓的!

简宇看着史阿那恨不得以死明志的样子,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接受了这个荒谬绝伦、却又真实不虚的事实。

蔡琰生了,龙凤胎。

貂蝉也怀孕了,七个月。

他要当爹了,而且是三个孩子的爹,在差不多同一时间。

“……”

简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抬手,想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试图平复那如同万马奔腾般的心跳和混乱不堪的思绪。

秋风吹过,带来远处燃烧的松脂和炊烟的味道,也带来深秋的凉意。但这凉意,丝毫无法冷却他脸上那火烧火燎的感觉,也无法平息他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混乱。

他抬起头,望了望天。天很高,很蓝,有几缕薄云缓缓飘过。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得……有点不真实。

然后,他低下头,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史阿,又看了看旁边表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想贺喜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曹操和刘备,最后,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想笑又拼命忍住、表情扭曲的将领和亲卫们……

“呵……呵呵……”一声低低的、干涩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笑声,从简宇的喉咙里溢了出来。这笑声起初很低,很涩,带着浓浓的自嘲和荒谬感。但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最后变成了毫无形象、酣畅淋漓的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他大笑着,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那笑声中,有初为人父的狂喜,有被这巨大“惊喜”砸中的晕眩,有面对这荒唐局面的自嘲,更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挣脱了某种无形枷锁后的、彻底的放松与宣泄!

笑了好一阵,他才勉强止住,一边擦着眼角的泪花,一边对着史阿虚踢了一脚,笑骂道:“起来!跪着作甚!这等天大的喜事,该赏!重重有赏!传令下去!今日扎营,全军加餐!有酒的开酒!肉食管够!庆祝!给孤好好庆祝!”

“诺!诺!”史阿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站起来,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咧到耳朵根的笑容。

“还有你!”简宇又指向旁边一个忍笑忍得满脸通红的亲卫队长,“去!把我的……嗯,把陛下赏的西域美酒拿出来!分下去!让弟兄们都沾沾喜气!”

“遵命!谢丞相赏!”亲卫队长大声应诺,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命令像风一样传开,很快,整个河谷都沸腾了!欢呼声、笑闹声、杯盘碰撞声,响成一片。虽然大部分士兵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丞相有后”、“天降祥瑞”、“加餐有酒”这几个关键词,就足以让他们兴奋不已。行军劳顿,生死搏杀,能活着回家,能遇到主家有天大的喜事跟着沾光吃肉喝酒,就是最朴素的快乐。

中军大帐前,很快摆开了酒肉。简宇罕见地没了平日的威严,拉着曹操和刘备,不由分说地按坐在临时搬来的胡床上,亲自给两人斟满酒碗——那是粗糙的陶碗,里面是浑浊的、带着浓厚发酵味道的村酿,但此刻,却比琼浆玉液还要甘美。

“来!孟德!玄德!满饮此碗!为了……为了我当爹了!干!”简宇端起酒碗,眼睛依旧发红,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和激动过后的红晕,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豪迈与喜悦。

曹操和刘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感慨,以及一丝真正的、为眼前这个男人感到高兴的情绪。他们端起酒碗。

“恭喜丞相!贺喜丞相!”曹操朗声道,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却压不住他心头那翻涌的复杂滋味。子嗣……他曹操,也曾有过那样的喜悦。只是如今……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却已掌控北方、如今又喜得贵子的男人,心中那早已沉寂的野心灰烬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热烈的火焰,灼痛了一下。

“愿小公子、小千金,平安康健,福泽绵长!”刘备也诚挚祝福,仰头喝干。酒很烈,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但心里却是一片温热。他也有妻子,甘夫人、糜夫人,但却没有儿子。

看到简宇如此失态的狂喜,他心中那最柔软的角落,也被触动了。乱世之中,家人平安,子嗣绕膝,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好!痛快!”简宇也一口干了,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却让他觉得无比舒畅。他抹了抹嘴,看着眼前喧闹欢乐的军营,看着远处苍茫的秋野,看着高远辽阔的天空,只觉得胸中块垒尽去,豪情万丈。

“传令!”他猛地站起身,因为酒意和激动,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但立刻站稳,声音穿透喧闹,清晰地传开,“加速行军!日夜兼程!老子要尽快回洛阳!去看我的儿子!女儿!还有……还有……”

他顿了顿,脸上再次闪过那丝混合着狂喜、尴尬和温柔的古怪神色,最终化为一声大吼:“回家!”

“回家——!”

“回家——!!”

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席卷了整个河谷,惊起了更远处山林中栖息的飞鸟,扑棱棱地飞向血色浸染的、壮丽的晚霞天际。

简宇站在那里,听着这震耳欲聋的欢呼,感受着胸腔里那蓬勃跳动、充满了前所未有生机与力量的心脏,脸上露出了灿烂的、毫无阴霾的、属于一个普通男人的、最纯粹的笑容。

深秋的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那身影,依旧挺拔如松,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充满希望的金色光边。

放下酒,简宇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但眼中的光彩却越发夺目。他摩挲着手中的绢帛,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还侍立在一旁、脸上也带着傻笑的史阿,问道:“对了,史阿,我儿和我女,可有取名?”

史阿连忙收敛笑容,躬身答道:“回丞相,蔡先生信中有言,因丞相远征在外,恐误了吉时,故斗胆先行为小公子与小千金拟了名,呈报丞相定夺。”

“哦?泰山大人起的名字?”简宇眼睛一亮,兴趣更浓。蔡邕是当世大儒,学问渊博,他起的名字,必然寓意深远。“快说,叫什么?”

史阿挺直腰板,清晰而恭敬地回道:“蔡先生为小公子取名——‘承’;为小千金取名——‘昭’。”

“承……昭……” 简宇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简承……简昭……”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两个名字。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在寂静下来的营地边缘回荡。

篝火的余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上面狂喜的潮红尚未完全褪去,但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神色,已悄然浮现。

曹操和刘备也停止了交谈,目光投向简宇,等待着他对这两个名字的反应。

“承”,继承,承受,接续,担当。

“昭”,光明,显扬,彰明,美好。

简宇沉默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水囊表面,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火光,投向了遥远的、不可知的未来。

这个名字…… 简宇在心中细细品味。

“承”…… 简承。泰山是希望这个孩子,能承担起什么呢?是简氏的家业?是未来可能更重的责任?还是……某种道统,某种理想?这个字,厚重,端正,充满期许,也暗含压力。

“昭”…… 简昭。如日之明,光华内蕴。是希望女儿光明美好,德行昭彰?还是另有深意?昭示……昭然……

简宇的脑海中,飞速闪过许多念头。蔡邕的立场,天下士林的期望,未来的格局,自己将要走的路……这两个名字,似乎不仅仅是对外孙、外孙女的美好祝愿,更像是一种含蓄的谏言,一种深沉的寄托。

泰山啊泰山,你这名字起得……真是用心良苦。

良久,简宇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下来,眼中闪过一抹了然,随即化为一种温和的、带着敬重的笑意。他抬起头,看向史阿,也看向面露探询的曹操和刘备,嘴角重新勾起,那笑容里少了方才的狂放,多了几分沉稳与欣慰。

“简承,简昭……好名字。” 他缓缓点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承天景命,昭示德行。泰山大人博学深思,这两个名字,寓意深远,甚合我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曹操和刘备,笑道:“孟德,玄德,你们觉得如何?”

曹操捻须,眼中闪过精光,缓缓道:“‘承’者,继也,受也,担也。‘昭’者,明也,显也,光也。承天昭德,好寓意,好气度。蔡中郎大才,此二名,确非凡品。” 他这话,既有对名字的赞赏,也未尝没有对蔡邕借此表达之深意的揣测。

刘备也点头附和,笑容温煦:“‘承’字稳重,有君子厚德载物之风;‘昭’字明丽,有淑女光华内蕴之质。蔡先生学究天人,所起之名,不仅音韵和美,更寄托了对小公子、小千金的无限期许,备亦觉得极好。”

“哈哈,看来英雄所见略同。”简宇笑道,心中最后一丝因取名权被“剥夺”而产生的不自在也烟消云散。蔡邕的学识、眼光和对时局的洞察,他向来佩服。这两个名字,既避开了可能引起猜忌的敏感字眼,又饱含深意,端庄大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上之选。

更重要的是,这体现了蔡邕,或者说以蔡邕为代表的士林阶层,对他简宇,以及他未来子嗣的一种接纳和期许。这份心意,比名字本身更重要。

“既如此,”简宇朗声道,声音传遍四周,“传我令:公子名‘承’,小姐名‘昭’,以此名行于内外!另,以我名义,回书洛阳,谢泰山大人赐名之美意!待我回京,再当面致谢!”

“诺!”史阿躬身领命。

“还有,”简宇补充道,脸上笑意更浓,“告知夫人和……蝉儿,我一切安好,不日即归。让她们务必保重身体,等我回去。” 提到“蝉儿”时,他语气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歉疚,但很快被笑意掩盖。

“末将领命!”史阿大声应诺,转身快步离去,安排信使。

简宇重新坐回火堆旁,拿起水囊,又喝了一大口。清凉的水液滑过喉咙,却仿佛化作了滚烫的蜜浆,一直甜到心里。他望着跳跃的火光,眼中的神采越来越亮。

曹操和刘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子嗣,尤其是健康嫡子的诞生,对于任何一个有志于天下的雄主而言,其意义不言而喻。这不仅仅是家事,更是国本,是稳定人心、延续基业的根本。简宇一举得龙凤双子,侧室又有孕,这无疑是天大的吉兆,必将极大巩固其内部,振奋其麾下人心。

“恭喜丞相,后继有人,基业永固。”曹操再次举杯,语气诚挚了许多。

“恭喜丞相,天赐麒麟,福泽绵长。”刘备也举杯附和。

“同喜,同喜!”简宇笑着与他们碰杯,一饮而尽。放下水囊,他望着东南方向洛阳的星空,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高墙深院之中,刚刚降临人世的一双儿女,以及那个默默孕育着新生命的柔弱身影。

秋风带着寒意掠过河谷,但简宇心中却如火炭般炽热。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保护欲,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征战,他的谋划,他的一切,似乎都因这两个新生命(很快是三个)的到来,而有了更具体、更沉重的意义。

为了他们,这片天地,必须早日安定下来。

他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脸上,那属于父亲的温柔笑意渐渐收敛,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坚毅。只是那眼底深处,却燃起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灼热、更加不可动摇的光芒。

夜还很长,但黎明,似乎已不再遥远。

且不说简宇闻讯大喜,加快班师进程,再说蔡邕为乾云儿女取名,也是煞费苦心。

初秋,长安。天空是那种澄澈高远的蓝,阳光依然有些烈,但风里已带上了清爽的凉意,吹过宫苑庭院,拂动廊庑下悬挂的铜铃,发出清脆悠远的叮当声,也卷起了几片早凋的梧桐黄叶,打着旋,落在清扫得不见一丝尘埃的青石板上。

蔡府后宅深处,一间被重重帷幕遮挡、药香与安息香淡淡萦绕的静室内,气氛却与屋外明媚的秋光截然不同。压抑的呻吟、急促的脚步声、铜盆碰撞的轻响、稳婆压低了嗓门的指挥……交织成一片紧张而压抑的乐章。偶尔有女婢端着热水或布巾匆匆进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蔡邕在隔壁的书房内,已经踱步了不知多少个来回。他一身素色深衣,浆洗得有些发硬,花白的头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几日未曾好好梳洗,显得有些凌乱。

那双曾经抚琴着书、挥毫泼墨的、修长而稳定的手,此刻正无意识地、用力地绞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书房的门虚掩着,他能清晰地听到隔壁传来的每一个声响,每一次压抑的痛呼,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的女儿,琰儿,正在生死关上挣扎。

产期本不该是现在。许是前些日子,东边那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消息传来,虽说是大捷,丞相已围困曹操,北方一统在即,但消息传来时那血腥残酷的过程描述,还是让本就心思重、孕期又辛苦的蔡琰受了惊吓,动了胎气,竟在七个月上便发作起来。且是双胎!这在这个时代,无异于鬼门关前走一遭。

蔡邕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踱到窗前,推开一丝缝隙,想让那带着凉意的秋风吹散心头的焦灼,可传入耳中的,除了风声,还有女儿那一声比一声更虚弱的痛吟。他的心猛地一缩,又重重关上了窗。

“老爷,您坐会儿吧,急也没用。”老仆蔡福端着茶进来,看着主人那失了魂般的模样,心疼地劝道。

蔡邕恍若未闻,只是盯着书房墙壁上悬挂的一幅他自己早年所书的《女诫》出神。那是女儿及笄那年,他亲手所书,挂在她闺房,后来出嫁,又带到了丞相府。如今,那绢帛已有些发黄,上面的字迹却依旧遒劲:“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可如今,他的琰儿,他唯一的骨血,正在为那个男人孕育子嗣,承受着这般巨大的苦楚,甚至可能……他不敢想下去。

那个男人,他的女婿,简宇。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徐州,或许正在庆功,或许正在筹划下一步的天下棋局。他知不知道,他的妻子正在为他搏命?知不知道,他即将成为父亲?

蔡邕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女儿的心疼,有对女婿征战在外的无奈,更有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担忧。权势滔天又如何?这内宅妇人的生死关头,这血脉延续的艰难时刻,他再是英雄,也鞭长莫及。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从清晨到日暮。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书房染成一片凄艳的金红。蔡邕的嘴唇干裂,滴水未进,只是如同困兽般在斗室中徘徊。老仆送来的饭食,早已凉透。

就在那最后一线天光即将被暮色吞没时——

“哇——!”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婴儿啼哭,如同破开阴霾的第一缕晨曦,骤然穿透了厚重的墙壁与帷幕,刺入了蔡邕的耳中!

那哭声细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生命力。

蔡邕浑身剧震,猛地停下脚步,僵立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侧耳倾听,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喉咙。

紧接着,又是一声啼哭响起!比前一声似乎更响亮一些,也更清越一些。

两声啼哭,一先一后,交织在一起,虽然细弱,却如同世间最美的乐章,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与恐惧。

“生了!生了!是两位小主子!一位公子,一位千金!龙凤胎!天佑我主!天佑夫人啊!”稳婆带着狂喜的、有些变调的声音隐约传来,紧接着是侍女们压抑的欢呼和急促的脚步声。

“琰姐姐!姐姐怎么样了?”这是貂蝉的声音,带着哭腔的急切询问。自从蔡琰发动,貂蝉便一直守在外面,不肯离去。

“夫人力竭,但……但性命无碍!苍天保佑!祖宗保佑啊!”稳婆的声音带着哽咽。

“快!快参汤!热水!干净的襁褓!”貂蝉指挥若定的声音响起,虽然颤抖,却条理清晰。

蔡邕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头顶,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书案才没有倒下。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滚滚而下。不是悲伤,而是巨大的、足以将他淹没的庆幸、狂喜、以及虚脱般的无力。

活了!都活了!他的琰儿活了!孩子也活了!还是龙凤胎!苍天有眼!蔡氏有后!简氏有后!

他颤抖着手,想要去端桌上的茶盏润润干得发疼的喉咙,却差点将茶盏打翻。老仆蔡福早已喜极而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虚空连连磕头:“苍天保佑!祖宗显灵!夫人吉人天相!小主子们福大命大!”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挪了进来。

是貂蝉。

她穿着一身极为宽松的、水碧色绣着缠枝莲纹的罗裙,腰身特意放宽了许多,但依然无法完全遮掩那已高高隆起的、浑圆的腹部。她已有近七个月的身孕,行动间带着妇人特有的迟缓与小心翼翼。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圈下带着明显的青黑,那是长时间忧心、焦虑与睡眠不足的痕迹。但此刻,那双总是含着盈盈秋水、此刻却因疲惫而略显黯淡的凤眸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种即将为人母的、柔和而温暖的光辉。她的发髻有些松散,几缕青丝垂在颊边,更添了几分柔弱。

侍女搀扶她到一张铺了厚厚软垫的圈椅旁,她扶着椅背,有些困难地、缓缓地坐下。她的腹部沉重,坐下时,手不自觉地轻轻托着腰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释重负的叹息。即便如此,她的坐姿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仪态,腰背挺直,只是微微后靠,以减轻腹部的压力。

“蔡公,”貂蝉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深深的倦意,但依旧温柔悦耳。她没有下拜——以她现在的身子,下拜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是极其危险的——只是微微欠身,颔首致意,这是对长辈的尊重,也符合她目前的状况。

“姐姐平安诞下麟儿,是龙凤胎!公子先出,千金后至,虽不足月,但听哭声,中气尚足,太医方才已看过,说好生将养,必能无恙!姐姐只是力竭昏睡,太医诊了脉,说脉象已稳,悉心调理便好。”

“好!好!好!”蔡邕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他想要上前扶住貂蝉让她不必多礼,又觉得不妥,只能连连摆手,老泪纵横,“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貂蝉,你也辛苦了,快,快好生坐着,切莫动了胎气!这里有某……不,你快去看看琰儿,看看孩子!不,你也快回去歇着,你身子重,万万劳累不得!”

他看着貂蝉那硕大的腹部,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欢喜的是,简宇子嗣不旺,如今自家女儿昭姬一举得龙凤双子,妾室貂蝉又身怀六甲,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对于简宇的基业稳固,对于后宅安宁,都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担忧的是,貂蝉身子本就娇弱,如今月份已大,又连日为蔡琰生产之事操心劳力,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他如何向女儿、向简宇交代?

“蔡公放心,妾身省得。”貂蝉柔声道,脸上露出一丝温婉而疲惫的笑容,“姐姐那里,乳母和嬷嬷们都在悉心照料,太医也守着。孩儿们……小小的,红红的,但哭声很有力呢。”

她的眼中泛起温柔的水光,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安稳地成长。只听她缓缓道:“妾身只是略坐坐,喘口气,便回去歇着,不敢让蔡公担忧。”

蔡邕见她气色虽差,但精神尚可,言语清晰,略略放心,但仍旧催促道:“夫人快回去歇息吧,这里有老夫,有下人,万不敢再劳累了你。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一切以腹中胎儿为重。”

貂蝉轻轻点头,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沉吟了一下,道:“蔡公,姐姐临睡过去前,精神稍好时,曾拉着妾身的手,低声嘱咐,说孩儿们的名讳,乃是大事,本当等丞相凯旋后再定。但……但丞相远征在外,归期未定,孩儿们又不能一直等着。姐姐说,若蔡公不嫌劳累,可否……可否先行斟酌,拟个名字,也好先行称呼,上报宗正,录入谱牒?”

取名!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让蔡邕从狂喜中清醒过来,激动的心潮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无上荣耀与巨大压力的责任感。

为简宇的嫡长子、长女取名。

这不仅仅是外祖父给孙辈取名,这关乎国本,关乎未来,关乎天下人的眼睛,也关乎他蔡邕一生的学识、气节,以及对这混乱时局的判断与期望。

他缓缓走到书案后,坐下。蔡福早已机灵地重新铺开了雪浪笺,磨好了浓墨。貂蝉在侍女的搀扶下,也微微调整了坐姿,一手轻抚着腹部,一手搭在椅靠上,静静地看着,她知道,此刻的蔡公,需要绝对的安静。

书房里重归寂静,只有秋虫在窗外不知疲倦地鸣叫。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彻底消失了,暮色四合。蔡福悄无声息地点亮了铜灯,柔和的光晕洒在书案上,映照着蔡邕凝重的面庞。

他提起那支熟悉的狼毫笔,笔尖饱满墨汁,却在笺纸上方停顿,久久未能落下。

压力,无声无息,却重如泰山。

简宇,他的女婿,如今已不再是那个在宴席上与他讨论琴艺、请他品评诗文的青年才俊了。他是丞相,是即将一统北方的霸主,是手握数十万雄兵、生杀予夺的权臣。

他的嫡长子,在无数人眼中,已是潜在的世子,未来的储君,甚至……可能是天下共主。而嫡长女,亦是金枝玉叶,她的命运,必将与政治联姻、势力平衡紧密相连。

这两个名字,将伴随这两个孩子一生,也将被无数人解读、揣摩、赋予各种各样的政治含义。它们必须正,堂堂正正,经得起礼法与世人的审视;必须雅,有出处,有文气,配得上诗书传家的门风;必须吉,寓意美好,寄托最殷切的期盼。

但最重要的是,必须深。

蔡邕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简宇那双深不见底、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眼睛里,有睥睨天下的雄心,有深沉难测的谋略,有时也会闪过一丝对苍生的怜悯,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与掌控一切的自信。

这样的一个人,他会希望自己的继承人是什么样的?他会如何规划这双儿女的未来?

而自己,作为他们的外祖父,作为当世大儒,在这命名之事上,又该寄托怎样的期许与规劝?

乱世用重典,霸道可取一时之安。然,欲建长久之基业,开万世之太平,终究需行王道,施仁政,归人心。简宇武功已盛,权柄已极,他所缺的,或许正是那一点“文”的浸润,那一点对“道”的敬畏,那一点对“仁”的持守。他的霸业,需要“文”来粉饰,更需要“道”来支撑,方能长久。

这双儿女的降生,或许是天意,是转折。他们身上,流着简氏的血,也流着蔡氏的血。蔡氏诗书传家,累世清誉。他蔡邕毕生所学,所求,无非是“道”与“义”。能否借这两个名字,将一丝“文”气,一缕“仁”风,悄然种入这即将崛起的新朝血脉之中?

笔尖的墨,终于滴落,在雪白的笺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蔡邕恍若未觉,他的心神已完全沉入那浩如烟海的典籍与无边的思绪之中。

笔锋落下,力透纸背。“承”字跃然纸上,结构稳重,气势内敛。

“承”,奉也,受也。继承,接续,担当,承受。

此子身为嫡长,继承大统,克绍箕裘乃是天命。简宇打下的基业,无论未来是继续匡扶汉室,还是另有际遇,都需要人来继承。“承”字,名正言顺,点明其地位与责任。

更深一层,蔡邕取“承”,是希望此子能承天景命,荷担重任。《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天命无常,唯德是辅。希望他能明白,高位来自天命,更来自德行与责任。需时刻敬畏,如履薄冰。

最重要的是承继正道,不堕家风。简宇之路,霸道居多。蔡邕希望孙子能“承”的,不仅是父亲的权势,更是“正道”。

何谓正道?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是“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是仁政爱民,是礼乐教化,是文治武功并重。哪怕其父不得不以力取,蔡邕也希望其子能以德守,以文润。此乃“承道”,是蔡邕作为一个儒者,最深切的寄望。

此外,“承”亦有承平、承宁之吉兆。寓意此子降生,能带来并继承一个太平盛世。这是对乱世的终结、对治世的开启最美好的祝愿。

“简承”,音韵平仄相谐,读来沉稳大气,有金石之声。不张扬,却自显厚重,如基石,如栋梁。

笔锋移至另一侧,写下“昭”字。较之“承”的沉稳,此字笔意稍显舒展,光华内蕴。

“昭”,日明也。光明,显扬,美好。

为女儿取名“昭”,首先取其光明美好,德容并茂之意。愿她如朝日,明媚温暖,人生顺遂,德才兼备,容颜姣好。这是最直接的祝福。

其次,寓昭显懿德,光华内蕴。《诗·大雅·既醉》有云:“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君子有万年长寿,赐你光明智慧。蔡邕希望外孙女不仅拥有美好的品质,更能让这品质自然流露,光照于人,成为女子德行的典范。

更深层的寄寓,在于昭示教化,彰明懿范。在蔡邕看来,治国平天下,亦需齐家。家之兴,在于妇德。乱世之中,礼教衰微,女子教育尤为重要。简宇之女,身份尊贵,若其言行能“昭示”妇德礼教,其化育闺门、影响世风的作用,不可小觑。这亦是“文治”之一端。

最重要的是,昭昭天命,明德慎罚。这与“承”字暗合,共同构成对简宇的规劝。“昭昭”谓天命明显。简宇若顺天应人,行仁政,则天命“昭昭”,其业可久。

同时,“昭”有“明”义,《尚书》云:“明德慎罚,用康保民。” 为政者需明察秋毫,明辨是非,明德慎罚,方能政治清明,天下“昭苏”。这是蔡邕对女婿,对未来天下之主,最委婉也最恳切的谏言。

“简昭”,音韵清越明亮,如珠玉相撞。与“简承”相配,一内敛一外显,一沉稳一明朗,相得益彰。

写罢两个名字,蔡邕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凝视着绢纸上未干的墨迹,目光悠远。这两个名字,是他毕生所学、所信、所愿的凝结。它们不仅是名字,是祝福,是期许,更是一位老儒生,在历史的拐点上,试图用最传统、最含蓄的方式,为他所关心的人,为这纷乱的天下,留下的一点印记,埋下的一颗种子。

“蔡公,这两个名字真好。”轻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貂蝉不知何时已扶着椅靠,微微探身,凝眸看着纸上的字,眼中有着赞叹,也有着深深的思索。她的手指轻轻在腹部画着圈,仿佛在安抚腹中的孩儿,也仿佛在品味那两个字的韵味。

“承天景命,昭示德行……蔡公用心良苦。” 她低语,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洞察世情的了然。她自幼被王允培养,诗书琴画皆通,聪慧异常,后来经历诸多变故,心思更为缜密玲珑,自然能领略其中深意。

蔡邕抬起头,看向貂蝉。灯光下,她虽然疲惫,但眉宇间那种温婉与聪慧交织的神韵,依旧动人心魄。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高高隆起的、浑圆的腹部,那里,孕育着另一个生命,简宇的子嗣。

似乎察觉到蔡邕的目光,貂蝉脸上微微一红,但并未躲闪,反而露出一丝温柔而略带羞涩的笑意,手更轻柔地抚摸着腹部,低声道:“蔡公,姐姐平安生产,实乃天大的喜事。妾身……妾身也有一事,本想等丞相凯旋,再行禀报,也给丞相一个惊喜。但今日双喜临门,妾身心中欢喜,也……也想让蔡公知晓。”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脸上红晕更深,声音也更低柔了几分:“妾身……自丞相出征后不久,便觉身体有异。延请太医诊视,方知……方知已有了身孕。只是当时月份尚浅,胎象未稳,加之丞相远征在外,妾身不敢以此事扰他心神,更怕姐姐担忧,故一直未曾声张。如今,已近七月,胎象稳固,太医说,孩儿甚是康健。今日见姐姐喜得龙凤,母子平安,妾身心中大石落地,这才……这才敢禀明蔡公。”

说完,她微微垂下眼帘,长而翘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掩盖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与期待,有对未来的淡淡不安,也有对腹中孩儿深深的珍爱。

蔡邕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惊喜再次涌上心头!龙凤胎的喜悦还未散去,竟又添一喜!简宇子嗣不旺,多年来只有蔡琰所出一女,如今蔡琰一举得龙凤双子,貂蝉又怀有身孕,且已七月,坐胎极稳!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对于简宇的基业稳固,对于后宅安宁,都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好!好!好!” 蔡邕再次连说三个好字,这次是真心的、毫无负担的喜悦,他激动得站起身来,在书案后踱了两步,花白的胡须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天佑简氏!天佑简氏啊!蝉儿……不,貂蝉夫人,此乃大喜!大喜啊!你如今身子重,万事小心,切不可劳累,要好生将养!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府中一应物事,皆优先供你取用!”

他看向貂蝉的眼神,充满了慈祥与关切。这个女子,身世飘零,命运多舛,如今能得简宇庇护,又有了身孕,未来总算有了依靠。她识大体,知进退,在蔡琰生产的关键时刻隐忍不言,默默操持,这份心意,难得。如今琰儿平安生产,她又诊出有孕,真是双喜临门,不,是三喜临门!

“多谢蔡公关怀。”貂蝉微微欠身,脸上红晕未退,眼中却已泛起温柔的、母性的光辉,那光芒柔和而坚定,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妾身省得,定会小心。只是此事……还请蔡公暂且保密,勿要对外宣扬。丞相远征在外,战事凶险,妾身不想以此事扰他心神。待丞相凯旋,再……再给他一个惊喜,可好?” 她抬起眼帘,眼中带着一丝恳求,也有一丝小女儿家的娇羞与期盼。

蔡邕捻须沉吟,点头道:“夫人思虑周全,所言极是。丞相在外,确不宜以此事扰其心神。放心,此事仅限你我,及必要医者、近侍知晓,绝不外传。待丞相班师回朝,再……哈哈,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想到简宇得知消息时的模样,蔡邕也忍不住抚掌而笑,多日来的焦虑疲惫一扫而空。

“蔡公体谅,妾身感激不尽。”貂蝉柔声道,脸上露出放松而欣慰的笑容。

“只是,”蔡邕笑容微敛,正色道,“你如今月份已大,更需精心调养。我已嘱咐过管家,一应饮食起居,皆按最高规格,比照琰儿当初有孕时办理。太医也会定期来请脉。你万万不可再如近日这般操劳,一切以腹中胎儿为重,可记住了?”

“是,妾身谨记蔡公教诲。”貂蝉乖巧应道。

蔡邕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回案后,看着桌上墨迹已干的“承”、“昭”二字,又看看灯光下端坐的、腹部隆起的貂蝉,心中感慨万千。简宇啊简宇,你何德何能,得上天如此眷顾!琰儿贤良,蝉儿慧敏,如今又接连有后,这是何等的气运!

他重新铺开一张信笺,提起笔,饱蘸浓墨。这一次,下笔如有神助,笔走龙蛇,将蔡琰平安产下龙凤胎、自己为两个孩子拟名“承”、“昭”之事详细写明,并附上自己对名字寓意的简要阐述。最后,又以谨慎而喜悦的笔调,提及貂蝉有孕近七月、胎象稳固之事,并特意说明,此乃貂蝉之意,欲待丞相凯旋再行禀报,给丞相一个惊喜。

写罢,他吹干墨迹,将信笺与题了名字的素绢一同装入加急军报专用的铜管,用火漆严密封好,盖上自己的私印。

“蔡福!”

“老仆在!”

“立刻派人,六百里加急,送往徐州丞相行营!不得有误!”

“是!”

老仆捧着铜管,快步离去。脚步声在寂静的秋夜廊庑下回荡,渐行渐远。

蔡邕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空如洗,繁星满天,一弯新月如钩,清辉洒满庭院。秋虫的鸣叫显得格外清晰。远处,隐隐传来婴孩微弱的啼哭,和乳母温柔的哼唱声。

他负手而立,望着浩瀚的星空,久久不语。

“承天景命,昭示德行……” 他低声吟诵着这两个名字,仿佛在向冥冥中的先祖,向这无常的天地祈愿。

愿这两个孩子,能承继的,不止是父亲的霸业与权柄,更是这天下人对太平的渴望。

愿他们的父亲,在为他们打下一个江山的同时,也能为他们,赢得一个可以“承”之无愧、“昭”然可表的清平世界。

愿这即将到来的新朝,能多一些“文”的浸润,“仁”的持守,“道”的敬畏。

秋风拂过,带来丹桂的馥郁香气。蔡邕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萦绕心头多日的阴霾与焦虑,似乎也随着这香气,渐渐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前院,值房。灯火昏暗,几个轮值的家将和护院正围着炭盆取暖,低声交谈着白日里的惊心动魄——夫人产下龙凤胎,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老爷都乐得合不拢嘴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淡淡的兴奋。

蔡福捧着铜管,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年事已高,走得急了,有些气喘。

“福伯,您老怎么来了?可是老爷有什么吩咐?”一个年轻的家将眼尖,连忙起身迎上。

蔡福喘了口气,目光扫过屋内几人,沉声道:“老爷有令,需遣一人,持此信,六百里加急,送往徐州丞相行营!事关重大,谁愿往?”

“六百里加急?去徐州?”几个家将面面相觑,脸上露出难色。这不是普通的跑腿送信,这是真正的“加急”,意味着昼夜不停,换马不换人,一路风餐露宿,辛苦异常。而且如今世道不太平,虽然大路在朝廷控制下,但难保没有溃兵、流寇。这差事,是荣耀,更是要命的辛苦活。

“这……福伯,非是小的们推脱,只是这六百里加急,需得极好的马术和体力,咱们几个……”一个年长些的家将搓着手,面露迟疑。他们虽是蔡府家将,有些武艺,但长途奔袭,并非所长。

“我去!”就在这时,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外罩半旧皮甲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他身量不高,但极为精悍,步履轻盈无声,腰间悬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鞘乌黑,不带任何装饰。来人约莫二十出头,肤色微黑,眉目清朗,眼神锐利如鹰,顾盼间自有一股沉静剽悍之气。正是简宇麾下负责情报传递与机密事务的心腹,王越的弟子,史阿。

史阿本不常在蔡府,他自有秘密的联络点和住处。但今夜蔡府有如此大事,他作为简宇留在长安的重要耳目之一,自然要密切关注。方才他在外间,已隐约听到内宅的动静和隐约的婴啼,心中已猜到七八分。此刻见蔡福持信而来,要找信使,他立刻意识到,这必是向丞相报喜的急信!此等大事,岂能假手他人?

“史阿将军?”蔡福见到史阿,也是一愣。史阿身份特殊,虽是下属,但深得丞相信任,地位超然,平日里神出鬼没,等闲不见人。没想到他此刻竟在这里。

“福伯,”史阿走到近前,对蔡福抱拳一礼,目光扫过铜管,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急切,“可是要向丞相禀报夫人平安生产之事?”

蔡福点头:“正是。夫人诞下龙凤双子,母子平安,此乃天大喜讯,老爷命我寻人,速报丞相知晓。”

“此事关乎丞相血脉,事关重大,寻常信使,恐有闪失,亦难表其诚。”史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阿,蒙丞相厚恩,无以为报。此番报喜,愿效犬马之劳,亲往徐州,面呈丞相!阿之马术、脚力,自信不输于人,必以最快速度,将此喜讯送达!”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丞相嫡子嫡女诞生,是天大的事,派个普通家将,确实显得不够郑重。史阿是丞相心腹,武艺高强,机警过人,由他亲自送信,既能确保万无一失,也更能体现对丞相的敬意。

几个家将闻言,都松了口气,纷纷道:“史阿将军愿往,那是最好不过!”“有史阿将军出马,必定万无一失!”

蔡福却有些犹豫:“史阿将军,此去徐州,路途遥远,凶险未知。将军乃丞相倚重之人,若有差池,老奴担待不起啊。且老爷只是吩咐寻一稳妥家将……”

“福伯放心,”史阿打断他,语气恳切,“阿深知此事之重,必会小心谨慎。至于凶险,阿行走江湖多年,自有分寸。况且,丞相得此喜讯,必是迫不及待。早一刻送到,丞相便早一刻安心。此乃阿之本分,亦是为丞相、为夫人、为小主子们尽心。请福伯成全!”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蔡福,那份急切与真诚,不容置疑。蔡福看着这个年轻人锐利的眼神,想起他平日里的沉稳干练,又想到此信的重要性,终于点了点头:“既如此,有劳史阿将军了!老奴这便去禀明老爷,取通行令牌与关防文书!”

“不必惊动老爷了,”史阿摇头,“老爷劳累一日,刚刚歇下。福伯取来令牌文书即可,阿这便出发!”

蔡福见史阿心意已决,且思及老爷方才确实疲惫不堪,便不再坚持,匆匆去取令牌和早已备好的加急通行文书。史阿则立刻转身回到自己暂居的厢房,开始迅速准备。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史阿已准备停当。他换上了一身更为利落的黑色夜行劲装,外罩挡风的披风,腰悬长剑,背负一个小巧的行囊,里面是干粮、水囊、火折、伤药等必需品。蔡福也取来了加盖了丞相府和蔡邕私印的通行文书,以及一枚可调动沿途驿站快马的铜制令牌。

“史阿郎君,一路小心!务必亲手将此信交到丞相手中!” 蔡福将铜管和令牌文书郑重交给史阿,低声叮嘱。

“福伯放心,阿必不辱命!” 史阿接过,贴身藏好,对蔡福一抱拳,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走向马厩。

马厩中,他的坐骑“黑云”早已备好。这是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河西骏马,神骏异常,是简宇赏赐给他的,跟随他多年,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史阿拍了拍“黑云”的脖子,低声道:“老伙计,这次又要辛苦你了,咱们得玩命跑一趟。” “黑云”打了个响鼻,用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史阿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黑云”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马厩,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马蹄敲击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哒哒”声,在寂静的洛阳长街上回荡,惊起了几声犬吠,随即迅速远去。

出了洛阳城,史阿辨明方向,猛夹马腹,沿着官道,向东南徐州方向,绝尘而去。夜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更快!将这天大的喜讯,尽快送到丞相面前!

胯下的“黑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四蹄翻飞,将速度提到了极致。两旁的树木、村庄、田野在黑暗中飞速倒退,化作模糊的影。

史阿伏低身子,减少风阻,脑中却不由得思绪翻腾。

他想起方才在蔡府外隐约听到的婴儿啼哭,想起蔡府中人压抑不住的喜悦低语,想起蔡邕老爷那疲惫却难掩激动的神情……龙凤胎!丞相有后了!而且是嫡长子、嫡长女!这简直是天大的吉兆!

对于刚刚取得决定性胜利、即将一统北方的丞相而言,这无疑是锦上添花,不,是如虎添翼!嫡子的诞生,意味着基业有了最合法、最无可争议的继承人,能极大稳定内部人心,鼓舞士气,也让那些潜在的观望者、投机者更加坚定信心。

“必须尽快告诉丞相!” 史阿心中暗道,下意识地又抽了马臀一鞭。“黑云”嘶鸣一声,速度再快一分。

然而,他的思绪并未就此停止。一个更隐秘、更让他兴奋的念头,悄然浮上心头。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日,他奉命暗中查探长安城中一些可能与旧势力有勾连的官员动向,潜伏在一处目标宅邸外的隐秘角落。

无意中,他听到两个似乎是太医内眷的侍女在墙角低声闲聊。一个说:“听说了吗?丞相府那位蝉夫人,最近身子似乎不太爽利,请了好几次太医呢。” 另一个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何止是不爽利?我有个表亲在丞相府当差,听说……蝉夫人怕是有了!”

“有了?你是说……”

“嘘!小声点!这事可不敢乱说!听说是丞相出征前就……如今怕是有好几个月了,只是瞒得紧,连蔡夫人都未必清楚呢!那边府里上下口风都紧,我也是偶然听我那表亲喝多了漏了一句……”

当时史阿并未在意,只当是妇人间的闲言碎语。他职责是监控朝臣异动,对丞相内宅之事,从不多听,更不多问,这是他的本分,也是简宇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但此刻,联想到蔡夫人产子,联想到丞相子嗣的重要性,这段无意中听来的“闲话”,却如同一点火星,落入了干燥的柴堆,瞬间在他心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呢?

丞相出征前,貂蝉夫人便已有了身孕?如今算来,至少也有五六个月了吧?蔡夫人刚刚生产,若是蝉夫人也有孕在身,那岂不是双喜临门,不,是三喜临门?!丞相一下子就有了三个孩子!

这个念头让史阿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丞相得知这个消息时,那惊喜交加、不敢置信的表情!这简直是上天对丞相最大的眷顾!是比战场大捷更值得庆贺的喜事!

是了!蔡老爷的信中,或许只提了蔡夫人生产之事。毕竟,蝉夫人有孕之事,似乎连蔡夫人都未必知晓,蔡老爷可能也不清楚,或者即便知道,也因貂蝉夫人要求保密,而未在信中提及。毕竟,内宅之事,尤其是妾室有孕,在正室刚刚生产的敏感时刻,确实需要谨慎处理。

但……但这等天大的喜事,难道不该让丞相第一时间知道吗?丞相在外征战,生死搏杀,心中最挂念的,除了天下大事,不就是家中的妻儿吗?多一个子嗣,就多一份血脉延续,多一份基业稳固的希望啊!

史阿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仿佛看到自己不仅带去了蔡夫人平安产子的喜讯,更带去了蝉夫人有孕的额外惊喜,丞相该是何等高兴!何等激动!这必定是大功一件!是比其他任何情报、任何任务都更让丞相开怀的功劳!

“应该告诉丞相!必须告诉丞相!” 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呐喊。作为丞相最信任的耳目,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将所能知道的一切好消息,都呈报给丞相。这不仅是为了邀功,更是出于对丞相的忠诚与爱戴。丞相待他恩重如山,他无以为报,若能以此等喜事让丞相开怀,纵是冒些风险,也值得!

至于这消息是否百分百准确?史阿犹豫了仅仅一瞬。那两个侍女的对话,听起来不似作伪。而且,丞相出征前,确实常在貂蝉夫人处留宿……时间上也对得上。

再者,这等事,宁可信其有!即便最后证实是假的,也不过是误传,丞相最多斥责他两句打探内宅,但若此事为真,而他知情不报,那才是真的失职!何况,他只是“顺便”一提,将听到的“传闻”告知丞相,由丞相自行判断或派人核实便是。对,就这么办!

想到这里,史阿再无犹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一抖缰绳,大喝道:“驾!”

“黑云”长嘶,四蹄几乎腾空,在官道上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撕开沉沉的夜幕,向着东方,向着徐州,向着丞相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寒风扑面,却吹不散他胸中沸腾的热血和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更大的“惊喜”。

他并不知道,这个“顺便”提起的“传闻”,将会在简宇大营中,掀起怎样的波澜。他更不知道,此刻长安丞相府内,那位身怀六甲、心思玲珑的貂蝉夫人,正抚着日渐隆起的腹部,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所想的,是等到那个男人凯旋时,再亲口告诉他这个秘密,给他一个完完整整的、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惊喜。而史阿的“热心”,将彻底打破这份宁静的期待。

命运的轨迹,有时就因这样一个小小的、自认为“忠心”的念头,而悄然偏转。史阿此刻满心想着丞相的狂喜与可能的奖赏,却未曾料到,他这份“额外的忠心”,会带来怎样的不妙后续,会将他,将那位蝉夫人,乃至将丞相,置于何等微妙甚至尴尬的境地。

夜,还很长。路,还很远。正是:

一心邀功报喜频,谁料搅扰锦瑟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一胎三宝:妈咪你别跑 绿龙博士 钓鱼万倍返还,开局钓起国民女神 乾坤剑神 混沌天行 断袖战王的野蛮王妃 苍茫行:斗天破地 逆青春 修仙小书生 没有异能的我却能靠卡片变身 从现在开始当男神 同桌凶猛 近战狂兵 性转贤者,从灵气复苏开始 女修穿年代捡到一条龙脉 我的1978小农庄 道元纪 小饭馆 黜龙 穿越年代之我变成了女人 
经典收藏名门艳旅 天下节度 抗战:川军入晋,开启大将之路 大宋的智慧 明末之从千户到辽东王 晚明 家父李世民,我来发动玄武门之变 大明:穿越富二代,被崇祯偷听心声 明末野心家 重生于康熙末年 系统派我来抗战 大明暴君,我为大明续运三百年 争魏 寒门宰相 抗日:大将之路 大明最后一个大帝 我在亮剑卖军械 重生藩王:我有一款辅助系统 重生南非当警察 明末:从松锦大战首逃开始 
最近更新煤老板和儿女的穿越 穿越古蜀三星堆 蜀汉再兴大汉浪漫 异世崛起:从土地庙开始 大明:我的知识就是权杖 青云直上扶摇路 大秦:天命人皇,开局执掌万界 反穿归来后,获得熟能生巧系统 大明崇祯剧本,我偏要万国来朝! 铁血冉闵,魂定中原 杨府群英记 水浒新传特警穿越改写梁山风云 明未:从救下毛文龙到驱逐鞑奴 贪官求死,皇帝哭求我别死! 穿越三国之我全家都到齐了 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 从睢阳突围到再造大唐 晚唐,开局拥有800魏博牙兵 大乾凶猛:本官专治各种不服 大汉温候 
三国:玄行天下 武王武圣 - 三国:玄行天下txt下载 - 三国:玄行天下最新章节 - 三国:玄行天下全文阅读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