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个至尊人情来换取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复制的炼器方法,无论让谁来看,都是亏本到家的买卖。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陆沉抛出的诱饵固然很具诱惑力,但欧冶子又不是刚出道的愣头青。
他执掌龙泉山庄近百年,见识过多少人和事?
以他的阅历和城府,难道就真的没有想到,陆沉的法子自己未必学得会?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在最初的价值比较之后,他就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却依然选择进行了交易。
原因很简单,陆沉的修行潜力已经不需要任何质疑,迟早会登顶修行界,成为这片天地间最强的那几个人之一。
除非四境异族愿意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才有可能兑掉他的性命,否则没有任何存在能阻挡他前行的脚步。
这样的存在来到龙泉山庄,欧冶子作为一派之长,自然要留下一份香火情。
虽然不像人情那么值钱,但香火情就代表了一丝联系,在某些场合同样能发挥出超乎想象的作用。
在欧冶子看来,单单是帮陆沉将归寂晋升到天阶上品,再合铸镇魂祭台和冰风刃,并不足以称作香火情。
以一个至尊人情作为交换,自家山门吃了大亏,才能真正的在陆沉心里留下一份香火情。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却是人族发展数千年的交际规则。
陆沉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但却欣然接受。
一品至尊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得到的,欧冶子愿意送,他自然不会拒绝。
再次看了眼炉鼎里沉浮的长剑,陆沉轻声开口,
“现在我需要进入熔金落日阵法的核心控制区域,做一些必要的布置。
在这次事情结束之前,你需要把这座护山大阵的控制权柄完全转交给我,包括其中隐藏的那些后手。”
欧冶子神情肃然的点了点头,右眼之中有一轮烈日浮现,散发出灼热滔天的气息。
炽焰流转,那轮大日缓缓从欧冶子的眼中飘浮出来,化作一道符纹,落在陆沉的身前。
他抬起右手,将那道符纹烙印在掌心。
耀眼的火光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而起,瞬息间便汇聚到右眼之中,
“难怪这座阵法总给我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原来是天机阁第四十二任掌教亲手布置,这才留下了种种后手……”
陆沉眸光微闪,心中却有些疑惑,
“天机阁内同样有炼器一脉的传承,基本不可能欠下龙泉山庄的人情。
即便因为别的事情与龙泉山庄有交集,要为其布置护山阵法,也不可能由掌教真人亲自出手。
难道说,天机阁早就知道了熔金峰地下的隐秘?
有点看不懂啊……”
思忖片刻无果,他暂时压下心念,右脚在地面轻轻一跺。
火光燃起,交织成一道玄之又玄的阵纹,将他整个身躯吞噬进去,就此消失不见。
也就是在这一刻,天虚真人出现在了这里,有些不满的看向欧冶子,
“谁让你把那个隐密跟这小子说了?”
欧冶子沉默片刻,认真答道,
“因为你没有答应我,一定护住龙泉山庄。”
天虚真人眯了眯眼,
“我有些不理解,你这样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
欧冶子没有开口回答。
短暂的静默之后,天虚真人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李元郗,无论到了何时,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自从继承欧冶子这个名讳之后,李元郗已经有近百年不曾听到自己的本名了,一时竟然有些怔然。
但也就是两息功夫,他已经回过神来,摇头叹息道,
“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李元郗?
只有龙泉山庄的欧冶子罢了……”
……
开锋炉鼎正下方的地底深处,约在百丈左右,一处直径十丈的岩窟坐落于此。
黝黑的地面上有沟壑纵横,交织成玄奥的阵纹,如炎浆般灼热滚烫。
其核心处悬浮着一件赤色铜轮,轮齿上萦绕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倏忽之间,一道身形出现在阵法之外,正是陆沉。
他环顾四周,右眼之中有烈日燃烧,左眼之中有玄奥符纹涌现,最终看向了那件火焰铜轮,
“以天命轮为模板,【赤焰灵铜】为主材,特意炼制而成的阵眼秘宝?
别说一座天阶上品阵法,就算是通灵阵法,都可以作为阵眼之一了。
天机阁在此立下这座熔金落日阵法,果然不止是为了龙泉山庄……”
他仔细感知片刻,确定那道铜轮中并无器灵,便迈步走入了阵法。
“轰!”
四周的阵纹里有烈焰喷涌,化作霸烈滔天的火潮,要将陆沉焚作齑粉。
他右眼中的大日流转,道韵神意流淌而出,与阵法交织共鸣。
辨识出了自己人的身份,火潮瞬间消弭,重新落回地面阵纹之内。
陆沉来到赤铜轮旁,取出了自己的星辰幡,随手插入地面。
海量星辉喷涌而出,在地窟之中化作璀璨星空,三百六十五颗星辰神形显化而出。
苍煌、小清等一众星主各自凝聚身形,看向了陆沉,
“参见主上。”
陆沉盘膝而坐,沉声道,
“经过这段日子的修养,诸位的境界战力都已经恢复大半。
此次有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需要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众星主齐齐应道,
“谨遵主上之命!”
……
月上中天,剑羽府城的大部分地域都陷入了沉眠,灯火俱灭,万籁静寂。
唯有城东坊市依旧灯火通明,数百间青楼楚馆、酒肆茶楼都点着明晃晃的灯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大汉律法虽然有宵禁的规定,但对府城和州城却有特殊条例,可以开放十分之一的地域作为夜市,通宵经营,税收十倍。
这些夜市四周布置有隔音阵法,以确保夜间喧闹的声音不会吵到其他地域。
既然是夜市,又有十倍税收的高压,这里自然都是些暴利的生意。
最多的便是青楼与赌坊。
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小摊贩,提供面条、馄饨等热气腾腾的小吃,为那些底层的小厮提供便宜实惠的吃食。
这是夜市运转真正的刚需,衙门对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是看不见,更别提收取税银了。
怡红院门口的一处小面摊上,年约六旬的老汉将一碗阳春面端上了桌,对那名身材矮小的中年汉子笑道,
“客官,您的面好了。”
那汉子年纪约在四十岁左右,皮肤黝黑,摆在桌面上的双臂很长,容貌寻常普通,扔到码头上都没人能认出来。
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耳垂很厚,甚至有些像是庙里面供奉的诸佛泥塑。
他朝老板点了点头,抓起筷子便开始吃着那碗阳春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