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手按在控制台上,绿灯亮了。连接已经建立,信号也打开了,但数据还没发出去。
他吸了口气,压下左臂的疼痛。那里不是普通伤口,是被亚空间划伤的。皮肤下面好像有东西在动,神经一直在刺痛。他咬紧牙,用右手快速输入密码,调出发送界面。手指划过金属面板,留下几道血印。屏幕闪了两下,跳出一个确认框:**“是否以未注册终端发起量子级加密传输?”**
系统没有拦他,像是早就等着有人来用。
“文件整理好了。”艾德琳站在旁边说。她把破解出来的资料打包好,拖进发送栏。那些文字来自地下神庙的石壁,记录了七次失败的基因融合实验,每一页都沾过血。她说完后手有点抖,肩上的绿痕已经爬到锁骨,皮肤泛着怪光,像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爬。这是强行读取禁书的代价。
凯莉斯靠在墙边,翅膀裂得更严重了,金色液体顺着裂缝流下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这不是血,是凝固的时间,每一滴落下都会让空气微微扭曲。她闭着眼,嘴唇轻动,还在感应周围的时间变化。她的意识穿过三层合金墙,听见走廊尽头将要响起的脚步声,也察觉到通风管里即将错乱的风速——过去和未来在她脑中交汇。
“暂时安全。”她睁开眼,“接下来三分钟,没人会进来。”
雷煌点了发送。
进度条开始走:1%……3%……7%……他知道不能出错。里面有关角斗场地下实验室的图纸、基因种子变异的数据、还有亚空间腐化的路线图。这些都是他们拼死换来的证据。他曾见过研究员把自己钉在控制台拖延时间;也曾在废道里抱着快死的人,听清最后一个坐标才放手。
“跳频信道设好了。”他说,声音很哑,“用了量子混淆协议,中途被截获的概率不到百分之零点三。如果有人试图破解,他们的系统十秒内就会崩溃。”
艾德琳盯着屏幕,手悬在终止键上。只要发现异常,她就立刻切断。刚才那个自动清除数据的终端提醒了她——这里的一切都可能被远程操控。哪怕是一条日志、一个缓存,都可能是陷阱。她见过整支小队因为一条假求救信号全军覆没,最后尸体变成傀儡,守在空厅里重复播放谎言。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大厅很安静,只有机器运行的声音。通风管不动了,天花板的破洞黑乎乎的,外面风暴还在刮,风打在外壳上发出尖啸。雷煌看着进度条,眼角扫过墙角的监控探头——它本该闪红光,现在却静止不动,镜头偏了方向,像是被人悄悄转开了。
“信息已发出。”屏幕上跳出提示。
三人没动。
三分钟后,回应来了。
终端闪烁,显示一行字:
**“信息已接收。感谢。行动组正在调度。”**
后面跟着一段坐标和指令:**“原地待命,保持隐蔽。支援七小时后抵达。”**
雷煌松开手。掌心全是汗和血,在金属上留下一道暗红痕迹。七小时太久了。在这座废弃空间站里,一分钟就能决定生死。
艾德琳放下手,呼吸变重。用灵力太久,脑子像烧坏了一样。她抬手擦汗,指尖沾到鼻血。她抬头看向主控台,忽然注意到后台还有一个日志窗口没关。那是她之前找到的隐藏文件,藏在系统底层,伪装成一次例行维护。
标题还是那句:**最后指令 - 执行者编号Ω-7**
她点开又看了一遍:
> “实验体已失控,记忆清洗失败。
> 她记得一切。
> 若你看到这条信息,请阻止‘重启计划’——否则,所有人都将成为祭品。”
“重启计划……”她低声念着,目光停在“她”字上。
雷煌听见了,转头问:“谁是实验体?”
艾德琳没回答。她看向凯莉斯。
凯莉斯也在看她,眼神复杂,不是怀疑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早有预料的沉重。她们都没说话,但气氛突然变了。连机器的嗡鸣都低了几分。
雷煌没再追问。他走到控制台前,手动关闭所有接口,清掉缓存。通讯完成后必须断链,这是规矩。就算对方说是自己人,也不能留任何可追踪的数据。他一层层拔掉连接线,甚至拆下一块核心芯片塞进口袋。这些动作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他曾三次被组织出卖,两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每次活下来都是因为多做了这一步。
做完这些,他靠着墙坐下。左臂的血终于止住了,结了痂。他试着动手指,还能动,但整条手臂已经麻木。他闭上眼,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在边境哨站收到第一条匿名消息,上面只有两个词——“他们在造神”。
艾德琳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电池,插进操作台底部的接口。这是备用电源,能维持最低监控,也能挡住外部扫描。他们需要休息,也需要确保不会被人悄无声息地包围。她调着干扰器,把信号伪装成设备老化的噪音。这种技术来自远古文明,连机械教都没完全搞懂。
凯莉斯慢慢坐到地上,翅膀收拢贴背。她撑着额头,想恢复预视能力。每次使用都在伤害她自己,但她不敢放松。她曾看见自己死在一座燃烧的钟楼前,手里握着一封信,风中飘着灰白色的雪。但她不知道那天是哪天,也不知道信写给谁。
“你们觉得,是谁留下了门?”艾德琳忽然问。
雷煌抬头:“也许有人不想让真相消失。”
“可为什么是我们?”她声音冷了些,“一个逃亡的审判官,一个被通缉的流亡者,一个不该活着的基因继承者。我们三个,刚好集齐了他们想毁掉的所有线索。”
雷煌没说话。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机械教、审判庭、混沌势力……这些大人物不会犯这种错。防火墙降级,权限开放,终端自动删数据——这不是失误,是故意的。就像猎人留下脚印,引野兽进陷阱。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
“也许,”他慢慢说,“我们不是被选中的,而是唯一还能走这条路的人。”
艾德琳冷笑:“也许是某个疯子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凯莉斯突然抬头:“不对。”
她的眼睛又泛起银光,但只持续半秒就灭了。强行回溯让她嘴角出血,血滴落地瞬间蒸发,变成一圈看不见的波纹。
“我不是看未来。”她声音虚弱但坚定,“我是查刚才的信息流。那条日志……不是本地生成的。它是从外面传进来的,通过隐藏通道,冒充内部记录。传输路径绕了很多层,源头不在这个星域。”
雷煌猛地站起来,虽然一阵头晕袭来。
“你是说,有人在外面发的?”
“而且那个节点现在还在运行。”她擦掉嘴边的血,“发信人知道我们会来,也知道我们会查这个终端。所以他提前布置好了——不是为了传情报,是为了让我们成为信号源。”
艾德琳盯着屏幕,手指轻轻敲台面。她在算时间。如果日志是外来的,说明发信人不仅知道他们的行动,还能穿透空间站的防御。这种权限很少见。要么是高层叛徒,要么是潜伏多年的影子。
“七小时支援。”她终于开口,“太久了。”
“我们必须弄清两件事。”雷煌盯着那行字,“第一,‘她’是谁;第二,重启计划到底要重启什么。”
没人回答。
灯光忽然闪了一下。
三人同时抬头。
不是停电,是电力波动。备用电源刚接上,不该这样。雷煌立刻起身走向控制台。接口灯还是绿的,但信号弱了百分之十五。
“有人在干扰频道。”他说。
艾德琳冲到操作台前,调出频率图。一条陌生信号正靠近主信道,像蛇一样缠上来。它不攻击,也不入侵,只是贴近监听,像躲在黑暗里的捕食者。
“不是外部攻击。”她声音紧了,“是内部信号。就在这一层,距离不超过两百米。”
凯莉斯扶墙站起来,翅膀微微颤。她闭眼,用最后一点感知追查过去十二小时内的异常能量点。
五秒后,她睁眼。
“不是敌人。”
“是另一个信标。”
“它在重复发送同一段代码——开头是‘Ω-7’。”
雷煌瞳孔一缩。
Ω-7不是代号,是序列。
代表第七个实验体,也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
那段代码的内容,他在一份烧毁的档案边缘见过——那是唤醒协议的启动密钥。
“有人在试图激活什么。”艾德琳低声说。
就在这时,操作台的日志窗口又跳了一下。
新消息出现:
> **“她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