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遗物’……代号?”
陈遇握着电话,杨振军最后那句话带来的信息量,如同在平静心湖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波澜远超之前欧阳寰的呓语。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德文缩写?这指向的时空背景,瞬间让事情蒙上了一层更加厚重且扑朔迷离的历史尘埃。
“对,‘深海遗物’。”杨振军的声音透过加密线路传来,带着一种处理绝密事务特有的沉肃,“这是费萨尔、欧阳寰他们那个层级可能接触到的、‘渡鸦’组织内部关于某个极其古老且隐秘项目的代号碎片。我们之前一直无法确定这个代号具体指代什么,只知道其保密等级极高,且似乎与‘钥匙’能量的早期探索史有关,线索却断在了二战前后。如果秦老爷子徒弟发现的东西,上面的德文缩写能与之关联……”
他没有说完,但陈遇已经明白了其中的份量。这不再是欧阳寰个人的疯狂臆想,而是可能触及一个横跨大半个世纪、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秘密线索。这个线索,或许就藏在那些从民国沉船中打捞出来的“特殊石头样本”里。
“我马上把程老和秦老爷子,以及他们那位徒弟的联系方式和已知地址发给你。”陈遇没有任何犹豫,“需要我或者旭遇这边做任何配合,随时通知。”
“保持通讯畅通,可能需要你们的技术专家随时待命,对样本进行初步的非破坏性分析。”杨振军快速说道,“东西到手后,我们会立刻组织最高级别的联合鉴定。陈遇,这件事的密级可能超乎想象,在官方结论出来前,对任何人都不要提及,包括你最核心的团队。”
“明白。”陈遇郑重应下。
结束通话,陈遇立刻将程晓风留下的联系方式通过最高加密通道发给了杨振军。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和璀璨的城市灯火,心中却难以平静。
历史、沉船、德文、特殊样本、“深海遗物”、“钥匙”能量……这些看似离散的点,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线隐隐串联起来。这根线,可能通向一个被岁月掩埋的惊人秘密。
“爸爸!”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办公室门被推开一条缝,安安探进小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妈妈让我来叫你回家吃饭啦!爷爷说今天有糖醋鱼哦!”
女儿天真无邪的笑脸,瞬间将陈遇从幽深的历史疑云拉回到温暖明亮的现实。他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走过去抱起女儿:“好,回家吃饭。安安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
“乖!老师还表扬我故事讲得好呢!”安安搂着陈遇的脖子,得意地说,“我讲的是爸爸和杨叔叔一起打败坏蛋的故事!”
陈遇失笑,亲了亲女儿的脸蛋:“爸爸和杨叔叔是做了该做的事。走,回家。”
回到家,温馨的饭菜香气和家人的笑语立刻包围了他。糖醋鱼果然烧得色香味俱全,希希正在饭桌上跟陈平讲少年宫武术班第一节课学的“马步”,比划得像模像样,把陈平逗得直乐。林莉和毛凤英在厨房盛汤,赵梅摆着碗筷。一切如常,安宁美好。
陈遇将那份因“深海遗物”而起的凝重深深埋入心底,享受着这顿寻常又珍贵的家庭晚餐。席间,他宣布了一个决定:“下周,等虎子胳膊恢复得再好点,咱们组织一次正式的钓鱼活动吧。把程老、秦老爷子,还有‘遇龙’、‘掠食者’、‘旭日’几个战队的人都叫上,找个风景好的水库,搞个小型比赛,热闹热闹。”
“真的?”希希第一个兴奋起来,“爸爸,我能去吗?我能学钓鱼吗?”
“当然能,爸爸教你。”陈遇笑着答应。
“好耶!”安安也拍手,“我要看爸爸钓大鱼!”
陈平和毛凤英也笑着点头。林莉看了陈遇一眼,眼中是了然和支持。她知道,丈夫需要用这种方式,让生活彻底回归正轨,也让一直支持他们的长辈和朋友们放心、开心。
接下来的几天,陈遇将主要精力投入到集团的正常运营中。“星煌”二代的工程化试制生产线调试进入关键阶段,他和王小虎、李文博几乎天天泡在车间。孙宇的前沿探索小组正式挂牌成立,几个年轻研究员脑洞大开,提出的一些交叉学科思路,连李文博都不得不承认“有点意思”。张伟则带领团队对集团整个信息系统做了一次彻底的“体检”和加固,确保万无一失。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阳光而充满活力。但陈遇知道,在平静的表面下,另一条线也在紧密推进。杨振军那边接手了沉船样本和相关资料后,便进入了高度保密的研究程序。陈遇没有主动打听,他知道,该他知道的时候,杨振军自然会通知。
周五下午,陈遇正在办公室和毛蛋讨论下个季度的海外市场推广方案,内线电话响了,秘书说杨振军来访。
陈遇心中一动,对毛蛋道:“方案基本没问题,细节你再推敲一下。我这边有点事。”
毛蛋识趣地收起文件:“行,遇哥你先忙。”
杨振军很快进来,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夹克,脸上带着一丝长途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神锐利如常。
“杨大校,快请坐。”陈遇起身相迎,亲自泡茶。
杨振军在沙发上坐下,接过茶杯,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陈遇,沉船样本和资料的初步鉴定分析,有结果了。”
陈遇在他对面坐下,神情专注:“怎么样?”
“东西已经由最权威的联合专家组接手,包括材料科学、海洋地质、近代史、密码学等多个领域的顶尖专家。”杨振军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但没有打开,只是放在茶几上,“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那几块‘石头样本’,经过初步无损检测,其成分和微观结构……非常特殊。含有多种已知但罕见、以及部分尚未完全定性的人造合成元素(痕迹),其加工工艺水平,远超民国时期,甚至超出了当时世界上几个主要工业国的公开技术水平。上面的德文缩写,经过破译,指向一个在二战末期神秘解散的、由纳粹德国主导的、名为‘深渊之门’的秘密科研计划。”
纳粹德国?“深渊之门”计划?陈遇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时间点和背景,正好与“深海遗物”线索断裂的三四十年代吻合!
“那个计划……”陈遇的声音有些干涩。
“根据我们掌握的零星历史档案和‘渡鸦’内部泄露的碎片信息,‘深渊之门’计划的目标,是寻找和利用地球上可能存在的、具有特殊能量性质的‘天然媒介’或‘远古遗物’。”杨振军语气沉凝,“他们认为,某些极端地质条件下形成的特殊矿物或构造,可能蕴含着远超常规认知的能量形式或物理特性。纳粹覆灭前,该计划的部分核心成员和资料神秘消失,其中一支的线索,指向了远东和太平洋海域。而那艘民国沉船的打捞位置、时间,以及船上的部分物品来源分析显示,它很可能与当年某个试图转移或隐藏‘深渊之门’计划部分成果的隐秘行动有关。”
陈遇感到一阵寒意沿着脊椎攀升。欧阳寰的“海底钥匙”说,费萨尔对“海渊之眼”的执着,“渡鸦”组织对“钥匙”能量的疯狂追求……这些现代阴谋的根系,竟然可能深植于几十年前纳粹德国那个疯狂而隐秘的计划之中!
“样本上的特殊成分和结构,与‘钥匙’能量理论有关联吗?”陈遇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杨振军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联合专家组的初步意见是,这些样本本身,可能并非‘钥匙’,也不直接蕴含那种能量。但它们……很可能是一种‘钥匙胚体’,或者说是‘共鸣基质’。根据欧阳寰手稿和‘渡鸦’部分理论碎片的暗示,他们认为,‘钥匙’能量并非凭空产生,可能需要特定的、天然形成的‘基质’或‘环境’来‘承载’、‘引导’或‘放大’。而这些样本,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深渊之门’计划在世界各地搜寻并尝试改造的、被认为具有潜力的‘候选基质’之一。”
他顿了顿,看着陈遇:“简单来说,它们可能像是……未经调音的琴弦,或者未安装芯片的电路板。本身不是音乐或程序,但具备成为载体的潜质。欧阳寰和费萨尔他们追求的,可能是找到激活或改造这些‘基质’,使其成为真正‘钥匙’的方法。而‘星煌’材料,在某种程度上,是人类模仿这种‘天然基质’特性而制造出的、更稳定可控的‘人造钥匙’。”
这个比喻让陈遇瞬间明白了许多。为什么“渡鸦”对“星煌”如此觊觎?因为“星煌”可能是通往他们终极目标的一条现成、可行的捷径!为什么欧阳寰执着于海底天然物质?因为他可能相信,天然的“基质”比人造的更接近“本源”!
“那么,这些样本,还有继续研究的价值吗?”陈遇问。
“有,而且价值巨大。”杨振军肯定道,“即使它们只是‘胚体’,对其成分、结构、形成条件的研究,也能极大深化我们对相关物理现象和材料科学的认识,可能为‘星煌’的进一步优化甚至全新材料的研发,提供宝贵的天然参照和灵感。更重要的是,通过它们,我们可以追溯‘深渊之门’计划的更多历史线索,厘清‘渡鸦’组织部分理念的源头,甚至可能发现其他潜在的风险点或资源点。”
“需要我们旭遇做什么?”陈遇再次问道,他知道杨振军亲自来一趟,绝不会只是通报情况。
“两件事。”杨振军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国家已经决定成立一个跨部门的‘深海特殊物质与历史遗留问题联合研究办公室’,简称‘深遗办’,密级最高。这个办公室将统筹所有与此相关的历史追索、科学研究和安全保障工作。旭遇集团,因为‘星煌’项目的关联性和你们的技术实力,被指定为关键合作单位之一。李文博、孙宇两位主任,将被特聘为办公室的材料科学顾问,在必要时参与相关研究。当然,所有工作都在绝对保密和受控环境下进行。”
陈遇点头:“这是我们的荣幸。文博和孙宇那边,我会亲自沟通,确保他们理解并遵守所有保密纪律。”
“第二,”杨振军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通过对沉船样本来源、打捞地点周边海域历史水文资料、以及‘深渊之门’计划碎片信息的综合分析,‘深遗办’的专家组圈定了几个南海及西太平洋的特定海域,认为那里可能存在更多与当年计划相关的历史痕迹,甚至……可能还存在未被发现的、类似的特殊地质构造或物质富集点。国家计划在适当时候,组织一次多学科、综合性的深海科学考察,对这些海域进行系统性探查。‘海渊之眼’平台将作为核心支撑平台之一。”
他看向陈遇:“旭遇在深海耐压材料、特种传感器、以及基于‘星煌’衍生的新型防腐防附着涂层方面,有技术储备。‘深遗办’希望,在这次科考筹备阶段,旭遇能成立一个专项技术小组,针对深海极端环境下的设备材料可靠性、长期监测稳定性等需求,提供技术支持和可能的定制化产品解决方案。”
陈遇心中一震。这不仅意味着国家对旭遇技术能力的认可,更意味着旭遇将有机会,更深入地参与到这项关乎国家重大战略利益和历史秘密探索的伟大事业中去!
“没问题!”陈遇毫不犹豫,语气坚定,“旭遇一定全力以赴,组织最好的技术力量,配合国家完成这项任务!这是我们的责任,更是我们的荣耀!”
“好!”杨振军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具体对接流程和保密协议,后续会有专人联系你。陈遇,这件事,意义深远,可能旷日持久,也可能充满未知挑战。但请相信,国家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送走杨振军,陈遇站在办公室中央,心潮澎湃。他仿佛看到,一幅更加宏大、更加深邃的画卷,正在眼前缓缓展开。这幅画卷,连接着尘封的历史,指向着无垠的深海,也关乎着国家未来的科技前沿。
他没有耽搁,立刻召集了王小虎、李文博、孙宇、张伟、毛蛋、林莉召开核心团队紧急会议。在签署了最高级别的保密承诺书后,陈遇将“深遗办”的存在以及旭遇被指定为关键合作单位、即将参与国家深海科考技术支持的事情,向众人做了有限度的通报(隐去了“深渊之门”计划等最核心的历史细节)。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着的激动情绪。
“我的天……国家深海科考……专项技术支持……”孙宇眼睛瞪得溜圆,搓着手,“这……这太带劲了!咱们的材料能用到那种地方?想想就激动!”
李文博相对冷静,但推眼镜的手指也有些微微发颤:“深海极端环境,对材料的耐压、耐腐蚀、抗生物附着、长期稳定性要求是地狱级别的。这对我们既是巨大的认可,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必须立刻组建最精干的技术小组,全面梳理我们的技术储备和可能的攻关方向。”
王小虎一拍桌子(独臂拍的,动静小了点):“没说的!生产这块我盯着,需要什么特殊加工、什么极端测试,咱们想办法创造条件也要上!这可是给国家长脸的大事!”
毛蛋也兴奋道:“对外协调和资源保障这块交给我!需要什么特殊的进口元器件、特种原材料,我想办法!”
张伟言简意赅:“网络和数据安全,我会确保万无一失。所有相关通讯和资料传输,建立独立加密通道。”
林莉则更关注实际运作:“财务和后勤保障我会全力配合。专项预算、人员激励、保密津贴这些,都需要立刻制定详细方案。”
看着兄弟们摩拳擦掌、斗志昂扬的样子,陈遇心中充满了力量。这就是他的团队,能共患难,更能共赴伟大的事业。
“好!大家分头准备。”陈遇最后总结,“文博,孙宇,你们俩牵头,一周内拿出技术小组初步名单和研发方向规划。虎子,配合做好试制和生产准备。毛蛋,留意国际上的相关技术和设备动态。张伟,安全方案同步跟进。莉莉,预算和保障方案尽快出来。这件事,将是旭遇未来一段时间工作的重中之重,但日常运营不能放松,‘星煌’二代的推进、市场拓展,都要按计划走。”
会议结束,众人带着兴奋和使命感散去。陈遇独自留在会议室,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夜景,心中感慨万千。从一个小小的街道手工作坊,到如今能参与到国家深海战略的前沿探索,这条路,他和兄弟们走了十几年,充满了汗水、艰辛,也有过危机和背叛,但最终,他们走在了阳光下,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手机震动,是林莉发来的信息:“晚上想吃什么?给你庆功。”
陈遇回复:“简单点就行。叫上爸妈和孩子们,咱们在家吃。另外,告诉希希和安安,爸爸答应他们的钓鱼活动,下周就兑现。”
周末,陈遇兑现诺言,组织了家庭和几个核心兄弟家庭的郊游钓鱼活动。地点选在郊区一个风景秀丽、管理规范的大型水库。程晓风和秦老爷子也应邀前来,两位老钓友看到陈遇一家和兄弟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欣慰不已。
王小虎的胳膊虽然还不能大幅度挥竿,但已经能用支架辅助进行简单的抛投了,把他乐得像个孩子。苏婷在一旁小心看护着,眼里满是笑意。希希跟在陈遇身边,学着穿饵、抛竿,小脸严肃认真。安安则戴着大大的遮阳帽,拿着个小网兜在水边捞小鱼小虾,玩得不亦乐乎。
孙宇和李文博不出意外地又为“钓灵还是钓钝”争论起来,被各自的妻子笑着拉开。毛蛋和刘倩带着朵朵,享受着难得的亲子时光。张伟则安静地坐在水边,架好竿后,拿出平板电脑处理一些工作,被林薇嗔怪地抢走,塞给他一根鱼竿。
程晓风和秦老爷子坐在专用的钓台上,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一边喝茶一边低声聊着。
“老秦,你看小遇这孩子,经过这么多事,眼神更稳了,肩膀也更宽了。”程晓风感慨。
秦老爷子点头:“是个能扛事、能干大事的。这次那沉船的东西,交给他和国家处理,是交对人了。咱们这些老家伙,也算没白操心。”
阳光和煦,水波粼粼,欢声笑语随着微风飘荡。这是最平凡的人间烟火,也是最珍贵的幸福图景。
陈遇看着这一切,感受着鱼竿传来的轻微颤动,心中一片宁静与满足。他知道,前方还有更深的海洋、更复杂的谜团、更艰巨的任务等待着他和旭遇。但此刻,家人安康,兄弟同心,事业有方向,国家有需要,夫复何求?
他轻轻抬竿,一尾银光闪闪的鲫鱼被提出水面,在阳光下活蹦乱跳。
“爸爸好厉害!”希希和安安一起欢呼起来。
陈遇笑着将鱼放进鱼护,重新挂饵,抛竿。浮漂入水,泛起一圈圈涟漪,渐渐扩散开去,融入广阔的水面,仿佛预示着那些从历史深海泛起的涟漪,也将在未来,荡向更远的地方。
傍晚,大家带着收获的鱼获和满心的愉悦返程。程晓风临走前,拍了拍陈遇的肩膀,低声道:“小遇,好好干。国家需要你们这样的实干家。有什么事,师父这把老骨头,还能给你们敲敲边鼓。”
“谢谢师父。”陈遇由衷地说。
回到家,林莉将钓回来的鱼处理干净,一部分红烧,一部分炖了汤,配上几样家常小炒,又是一顿温馨的晚餐。席间,希希兴奋地讲述着自己第一次独立抛竿的经历,安安则炫耀她捞到的小虾米。
看着孩子们开心的笑脸,陈遇和林莉相视一笑。所有的风雨,所有的付出,不就是为了守护这样的时刻吗?
夜里,孩子们都睡了。陈遇在书房处理完最后几封邮件,准备休息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杨振军发来的一条加密简报,只有一句话:
“‘深遗办’首次联席会议已召开,科考计划代号‘探渊者’,初步方案制定中。旭遇技术对接联系人及首次协调会时间,将于明日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