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之梭”在寂静的太空中滑行,如同一位疲惫的旅人,朝着木星那颗被冰层覆盖的卫星——欧罗巴驶去。舰体上新增的损伤和能量储备的严重不足,让这次航程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两枚契约碎片的获得,尤其是帝壹意识的初步复苏,又给这支队伍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舰桥内,气氛依旧凝重。赵岩舰长盯着导航星图上那颗越来越近的、散发着苍白光泽的冰封星球,眉头紧锁。欧罗巴,木星的第四大卫星,表面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冰下则是广阔的液态海洋,被认为是太阳系内最有可能存在地外生命的地方之一。星语者艾斯特尔将其标记为“生命摇篮”,并指出那里可能存在第三块契约碎片。
但“生命摇篮”这个标签,在经历了火星的“文明余烬”和柯伊伯带的“寂静终末”之后,听起来不仅不让人安心,反而更像是一种反讽。谁知道在那冰层之下,孕育着的是希望,还是另一种形态的绝望?
洛璃在医疗舱接受了深度治疗,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一些。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休息舱内,与吊坠中的帝壹意识进行着微弱的交流。帝壹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虽然依旧无法长时间保持清醒,但已经能够传递出相对清晰和连贯的意念,甚至带着他标志性的毒舌。
“笨女人,下次再这么拼命,老子就先把你敲晕了扛走。”
“那块‘终末’碎片……哼,装神弄鬼,等老子恢复了,非把它掰开了揉碎了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听着脑海中那熟悉的、带着点嚣张和关切的声音,洛璃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有他在,哪怕只是意识交流,也让她感觉不再那么孤独。
李铭则一头扎进了对两块契约碎片的初步研究中。火星碎片蕴含的“文明余烬”信息,以及柯伊伯带碎片那令人心悸的“寂静终末”意蕴,都让他感到震撼与困惑。契约到底是什么?它为何会以如此矛盾而又宏大的形式碎片化?收集它们,真的能对抗“绝对理性”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个更庞大的陷阱?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数日后,“星尘之梭”终于抵达欧罗巴轨道。
从太空望去,欧罗巴如同一颗布满褐色条纹的珍珠,表面光滑,反射着木星巨大的光芒。探测器很快确认了星语者星图标记的位置——位于赤道附近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冰原,冰层厚度相对较薄,且下方探测到一个巨大的、连接着地下海洋的冰下空腔。
“就是这里了。”赵岩看着扫描结果,“准备登陆勘探。这次……我们可能需要在冰下行动。”
这一次的勘探小队更加精简。洛璃、李铭、雷骁(伤势未愈但坚持参加),以及两名擅长水下作业和生物样本采集的科研人员。他们乘坐的是一艘小型的水陆两用勘探艇,配备了破冰钻探和水下推进系统。
勘探艇顺利降落在预定坐标。外面是接近零下两百度的极寒,稀薄的大气主要是氧气,但压力极低。巨大的木星悬挂在天顶,投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钻探开始。特制的钻头轻易地切开了相对较薄的冰层。当钻头突破冰层,下方并非坚硬的岩层,而是……幽深的海水!
一股带着咸腥和某种未知有机物气息的、相对“温暖”的水汽,从钻孔中涌出。
“打通了!下面确实是海洋!”负责操作的科研人员兴奋地报告。
勘探艇调整形态,如同潜艇般,沿着钻出的通道,缓缓沉入了欧罗巴的冰下海洋。
眼前的世界瞬间从极寒的荒漠变成了幽暗的水域。
探照灯的光芒在清澈得不可思议的海水中划出光柱,照亮了前方。这里没有阳光,水压巨大,温度接近冰点,但却并非死寂。水中漂浮着大量发光的浮游生物,如同星空倒映在水中,形成一片梦幻而诡异的景象。更远处,可以看到一些形态奇特的、类似巨型管状蠕虫或水母的生物在缓缓游动,它们依靠地热和化学合成能量生存,构成了一个独立于太阳的独特生态系统。
“难以置信……这里真的存在生命……”李铭看着外面那些从未见过的生物,忘记了之前的恐惧,眼中闪烁着科学家的兴奋光芒。
洛璃也感到一丝惊奇。与火星和柯伊伯带的死寂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原始而顽强的生机。吊坠内的帝壹似乎也对外面的环境有些好奇,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探查意念。
按照能量信号的指引,勘探艇朝着海洋深处潜去。越往下,水压越大,周围的光线也愈发暗淡,只有那些发光的生物和勘探艇自身的灯光提供着照明。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如同山脉般的海底热泉喷口,喷涌出富含矿物质和能量的热水,周围聚集着更加密集和奇特的生物群落。
契约碎片的能量信号,就来源于其中一个最大的热泉喷口附近。
勘探艇小心地靠近那个喷口。喷口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烟囱,不断喷吐着灼热的水流和气泡,周围的水温明显升高。在喷口侧面的岩壁上,他们发现了一个人工开凿的、黑漆漆的洞口,能量信号正从中传出。
“入口在那里。”洛璃指着那个洞口。
勘探艇调整姿态,缓缓驶入洞口。内部是一条向下倾斜的、宽阔的甬道,岩壁光滑,似乎是某种智慧生物开凿而成。甬道内没有水,充满了温暖湿润的空气,与外面冰寒的海洋形成鲜明对比。
沿着甬道前行了数百米,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
空腔的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城市或神殿,而是一片……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如同珊瑚丛般的奇异结构!那结构由无数细小的、半透明的枝杈构成,内部流淌着液态的光流,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气息和……与契约碎片同源的、但更加温和、更加充满“孕育”与“可能性”意味的能量波动!
第三块契约碎片,似乎与这片生命结构融为一体了!
“这是……某种生物基质?还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生命形态?”一名科研人员惊叹道。
就在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时,一阵低沉、悠扬、仿佛来自深海巨兽的“低语”,毫无征兆地在空腔中回荡起来。那声音并非恶意,却带着一种古老、浩瀚、仿佛能渗透灵魂的威严。
与此同时,那片白光珊瑚丛的中心,光芒缓缓汇聚,凝聚成一个模糊的、由光和水流构成的、难以名状的巨大虚影。那虚影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在不断变化,如同生命的初始状态,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一道温和但不容置疑的意念,传入每个人的脑海:
“生命的守望者……为何……携带着‘余烬’与‘终末’的印记……踏入……‘摇篮’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