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舰的能量灯忽明忽暗,刚修复的探测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从星河深处涌来,像一群被惊动的萤火虫,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它们来了。”阿澈的机械眼死死盯着屏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源没骗人,这些‘看客’的能量波动……比之前的怨念集合体强百倍不止。”
我握紧掌心的沙枣木雕,小姑娘的羊角辫被打磨得光滑温润,上面的沙枣花纹里似乎有微光流转。刚才源消失的位置,此刻正裂开一道细长的光缝,那些红点就是从光缝里挤出来的,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流萤,时而凝聚成巨眼,瞳仁里映着无数个轮回的碎片——有石守老人年轻时在沙枣林里烤鱼的画面,有主脑怨念体还是个少年时,偷偷给机械臂涂粉色油漆的样子,甚至有我第一次握住守界刃时,手忙脚乱差点割到自己的蠢态。
“它们在看我们的过去。”阿夜突然开口,他新换的机械臂泛着冷光,正将能量导入手腕上的防御手环,“这些看客……是轮回的记录者。”
“记录者?”我摩挲着木雕上的纹路,突然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暖意,像是阿石爷爷当年把木雕塞给我时的温度,“记录者会主动攻击?”
话音刚落,最前面的红点突然炸开,化作一道黑色的光鞭,带着破空声抽向先锋舰的左翼。阿澈反应极快,猛地拉升舰体,光鞭擦着舰身过去,金属表层瞬间结上一层白霜,连能量管道都冻住了。
“不是攻击,是‘筛选’。”阿澈的额头渗出汗珠,操纵杆几乎要被他捏碎,“刚才那下是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没通过的话,估计已经成冰雕了!”
屏幕上的红点越来越密,光缝里传来细碎的低语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一个人在用千万种语调讲述——那是所有轮回里的遗憾、不甘、狂喜、释然,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木雕在发烫。”我低头看向掌心,小姑娘的木雕眼睛里亮起一点金光,顺着我的指尖往上爬,在手臂上形成一道沙枣花纹的印记,“阿石爷爷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阿夜和阿澈同时愣住,侧耳细听。光缝里的低语声中,果然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正一字一句地说:“沙枣花开的时候,要朝着光跑……”
“是石守老人!”阿夜的机械臂突然展开,上面的沙枣花纹与我手臂上的印记产生共鸣,“他说的‘光’……会不会是那些红点里的金色碎片?”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些红点里确实夹杂着零星的金色光点,像撒在墨池里的金沙。刚才光鞭炸开的地方,残留的白霜正在金色光点的照射下融化,露出下面完好的金属。
“试试打下来!”我抓起守界刃,三色能量顺着手臂的印记涌入刃身,“阿澈,瞄准金色光点!”
“收到!”阿澈猛地按下武器发射键,先锋舰两侧的能量炮同时开火,淡蓝色的光束在红点群里炸开,果然有不少金色光点被震落,像流星雨似的坠向舰体。
那些金色光点落在舰舱上,并没有造成伤害,反而像融化的糖浆,顺着舱壁流下,在地面上凝结成一个个小小的沙枣核。我捡起一颗,轻轻一捏,沙枣核裂开,里面滚出一粒金色的粉末,散发出熟悉的沙枣花香。
“这是……‘释怀之力’的结晶?”阿夜捡起一粒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机械臂上的沙枣花纹亮了起来,“石守老人把历代轮回里的释怀之力,都藏在沙枣核里了!”
光缝里的低语声突然变得尖锐,像是被激怒了。无数红点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眼睛,瞳仁里映出我们最恐惧的画面——阿夜看到自己的机械臂彻底锈蚀,阿澈的屏幕全是乱码,而我手里的木雕碎成了粉末。
“别信它!”我用力攥紧木雕,掌心的温度让花纹印记更亮了,“这些是幻觉!是看客在用我们的恐惧攻击!”
阿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机械臂上的能量纹路已经稳定下来:“对,它们只能模仿我们见过的恐惧,造不出新东西。”他突然笑了,“比如我最怕的,其实是修不好阿澈的机械眼,而不是什么锈蚀。”
阿澈的脸瞬间红了,操纵杆差点脱手:“谁、谁要你修……”话没说完,他突然调转炮口,对着巨眼瞳仁里的“乱码屏幕”开火,“看招!”
能量炮精准地击中了幻觉里的屏幕,巨眼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瞳仁出现一道裂痕。那些红点像是受到了惊吓,瞬间散开不少。
“有效!”我举起守界刃,手臂上的沙枣花纹顺着刃身蔓延,三色能量里多了一抹金色,“它们的弱点是‘真实’!恐惧是假的,可我们在意的东西是真的!”
阿夜突然解下手腕上的防御手环,扔向红点密集的地方。手环炸开,里面没有能量,只有一捧干燥的沙枣花——那是他每次执行任务前,阿石爷爷都会塞给他的,说是能带来好运。沙枣花接触到红点,立刻燃起金色的火焰,吓得红点纷纷后退。
“阿石爷爷说过,沙枣花怕潮湿,却不怕虚妄。”阿夜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看客记录了太多遗憾,却忘了我们为什么能走到现在。”
我突然明白过来,举起掌心的木雕:“石守老人留下的不是武器,是‘证明’——证明我们经历的每一刻,哪怕是笨拙的、遗憾的,都是真的。”
木雕上的小姑娘眼睛里射出一道金光,穿透先锋舰的舱顶,落在光缝上。光缝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些红点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透明,时而清晰。最前面的红点里,竟映出了源的身影,他对着我们做了个口型——“打碎它”。
“打碎光缝?”阿澈的机械眼闪过一丝犹豫,“万一……”
“没有万一。”我握紧守界刃,金色的沙枣花纹已经布满整个刃身,“轮回不是用来重复遗憾的,是用来证明我们能做得更好。”
就在这时,所有红点突然停下,重新凝聚成巨眼,这一次,瞳仁里映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无数个“如果”——如果阿夜没救阿澈,会怎样;如果我没捡起玉佩,会怎样;如果石守老人当年选择放弃,会怎样……每个“如果”里的世界,都比现在更灰暗,更冰冷。
“这是最后的诱惑。”阿夜的机械臂挡在我身前,“它们想让我们怀疑现在的选择。”
我看着瞳仁里那些灰暗的世界,突然笑了。守界刃上的金色花纹暴涨,对着巨眼挥出一道光刃:“就算有一万个‘如果’,我还是会选现在这条路——因为这条路上,有你们啊。”
光刃击中巨眼的瞬间,整个星河仿佛都安静了。那些红点像泡沫一样炸开,露出里面藏着的金色光点,比刚才多了百倍不止,像一场盛大的金色雨。光缝开始收缩,里面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像是释然,又像是不甘。
先锋舰平稳地悬浮在星河里,金色的光点落在舰体上,舱内的警报声早已停止。我低头看向掌心的木雕,小姑娘的羊角辫上多了一颗金色的露珠,顺着辫梢滴落在手背上,带来一阵温热。
“结束了?”阿澈的机械眼恢复了正常,屏幕上显示着平静的星河图谱。
阿夜捡起一片落在舱内的金色光点,它在他掌心化作一颗沙枣种子:“好像……是结束了。”
可就在这时,那颗沙枣种子突然裂开,里面钻出一根细小的嫩芽,芽尖上顶着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写着:“轮回之外,尚有‘归途’。”
我看着那行字,突然想起源消失前的眼神,那不是告别,更像是……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