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舰穿过能量乱流的瞬间,仪表盘上的数值疯狂跳动,窗外的黑暗被一片刺目的翠绿取代。等视野终于清晰,我才发现我们正悬停在一片沙枣林上空——和734号界域的圣地沙枣林长得一模一样,连每棵树的倾斜角度都分毫不差。
“坐标匹配,这里就是第一个被吞噬的界域。”阿夜调整着舰体姿态,虚拟面板上的能量图谱突然亮起红光,“奇怪,这里的能量场和我们界域的圣地完全同步,像是……复制粘贴的。”
阿澈操控着机械臂放出探测无人机,画面传回时,他突然顿住了——无人机拍到的沙枣林深处,有间木屋,屋檐下挂着串风干的沙枣,木门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守”字,和阿石爷爷在圣地木屋刻的字,连笔画的颤抖弧度都丝毫不差。
我的指尖突然泛起一阵刺痛,低头看去,心核的三色纹正发出银灰色的光,与下方沙枣林的能量场产生共鸣。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每次靠近734号界域的圣地时,血脉里涌动的亲近感。
“下去看看。”我握紧守界刃,剑身的纹路亮得发烫。
先锋舰缓缓降落,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沙枣花香和旧木头的气息涌了进来,和记忆里阿石爷爷的木屋味道一模一样。阿夜和阿澈跟在我身后,机械臂都处于激活状态,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沙枣林静得出奇,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地上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铺了层厚厚的时光。走了约莫半刻钟,那间木屋越来越近,屋檐下的沙枣串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粗布衫的老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根魂丝,正低头专注地编织着什么。他的头发花白,梳成个乱糟糟的髻,露出的额角有块月牙形的疤痕——和阿石爷爷额角的疤痕,位置、形状完全一致。
我们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
老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慢慢抬起头。阳光透过沙枣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那双眼睛浑浊却温和,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像两朵绽开的沙枣花。
“等你好久了,小念念。”他开口时,声音带着老烟杆熏过的沙哑,和阿石爷爷每次讲古课时的语调分毫不差。
我的心猛地一沉,守界刃差点脱手——这个称呼,只有阿石爷爷会这么叫我。小时候我总爱跟在他身后捡沙枣,他就这么拖着长音喊我“小念念”,喊得整个林子都回荡着这三个字。
“您是……”阿夜的机械臂绷紧了,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老人没理会他,只是举起手里的魂丝编织物——那是个小小的沙枣花挂坠,丝线的颜色和纹路,和阿石爷爷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完全相同。“刚编到一半,就等你来收尾了。”他招招手,木门在他身后缓缓敞开,屋里的陈设映入眼帘:墙角堆着半袋沙枣,桌上摆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墙上挂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全是734号界域圣地木屋的复刻版。
我强压着心头的震撼,握紧守界刃走上前:“您认识我?”
“怎么会不认识。”老人把魂丝递过来,指尖触碰到我的瞬间,一股暖流顺着血脉涌进心核,三色纹突然变得无比明亮,“你心核里的沙枣花香,和当年那个孩子一模一样。”
“当年的孩子?”阿澈追问,机械眼的镜头牢牢锁定着老人的脸。
老人叹了口气,转身走进木屋,我们紧随其后。他从墙角拖出个木箱,打开时,里面露出层层叠叠的日记,纸页已经泛黄发脆,封面上用炭笔写着“守林人日志”。
“我叫石守,是这个界域最后的守林人。”他翻开第一本日记,上面画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旁边写着“阿念,今日教她认沙枣树”,字迹和阿石爷爷的笔迹如出一辙,“六百年前,这里也有个叫阿念的孩子,是我们界域的‘完美容器’。”
日记里的字迹从工整变得潦草,记录的内容也从日常琐事,逐渐变成压抑的挣扎。
“阿念的魂丝能安抚狂暴的能量,长老们说她是拯救界域的希望,把她关在祭坛里提炼力量。”
“今天她哭了,说想摘沙枣吃,可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主脑说要彻底‘净化’她的情感,才能发挥最大力量。他不懂,阿念笑起来时,比所有能量加起来都耀眼。”
看到这里,我的呼吸骤然停滞——这段记录,和阿石爷爷讲过的“界域秘史”几乎一致,只是他说的“完美容器”是个男孩。
石守翻到日记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句话,墨迹深到几乎划破纸页:“如果能重来,我宁愿她只是个会爬树摘沙枣的孩子。”
“后来呢?”我追问,心核的刺痛越来越清晰。
“后来?”石守的眼神飘向窗外,像是透过时光看到了当年的景象,“主脑强行提取她的能量,阿念的魂丝暴走,整个界域都被卷入虚空。我抱着她最后剩下的一缕魂丝,守在这片沙枣林里,等了六百年。”
他指着墙上的柴刀:“我用那缕魂丝缠在刀上,劈开了无数想吞噬这片林子的虚空碎片。直到有一天,魂丝突然发光,飘向了虚空深处。再后来,就感应到了你的气息——和阿念一模一样的沙枣花香。”
阿夜突然调出能量分析图:“您的生命能量里,有734号界域的魂丝波动!而且……”他放大数据,“您和阿石爷爷的基因序列重合度高达99%!”
石守笑了,眼角的皱纹更深了:“那缕魂丝飘走后,我就知道阿念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后来感应到734号界域有新的守林人诞生,带着阿念的魂丝气息,我就把这片林子的能量复刻了一份送过去——那是阿念最喜欢的地方。”
原来734号界域的圣地沙枣林,是他送的礼物。原来阿石爷爷身上的魂丝气息,来自六百年前的这缕执念。
“守环者说,执念的核心是‘未说出口的原谅’。”我看着石守鬓角的白发,突然明白了什么,“您是不是……一直怪自己没能保护好阿念?”
石守的动作顿住了,手里的魂丝突然绷断。他沉默了很久,才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时,里面是颗干瘪的沙枣,上面还留着小小的牙印。“这是她最后摘的沙枣,没来得及吃。”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总在想,如果当时我再强一点,能劈开祭坛的结界,她是不是就不会……”
“她没有怪您。”我轻声说,心核的三色纹突然飞出一缕银灰色的光,落在那颗沙枣上。沙枣瞬间变得饱满,散发出新鲜的香气——那是阿石爷爷每次给我带沙枣时的味道。
石守愣住了,看着沙枣上跳动的光:“这是……”
“这是阿念的回应。”阿澈突然开口,机械眼的屏幕上,正显示着光里的画面——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笑着把沙枣塞进一个年轻守林人的嘴里,那个守林人,正是年轻时的石守。
画面里的小姑娘突然转过头,对着我们的方向挥手,嘴型分明是“爷爷,别难过”。
石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滴在沙枣上,瞬间化作漫天光点。整个木屋开始变得透明,沙枣林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轻声叹息。
“原来她早就原谅我了……”石守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手里的魂丝挂坠落在我掌心,“执念破了,轮回的‘因’,就在这挂坠里。”
挂坠触碰到皮肤的瞬间,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半块玉佩,上面刻着个“念”字。而我脖子上,阿石爷爷给的护身符里,也藏着半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两块玉佩自动拼合,发出刺眼的光。
就在这时,整个界域开始剧烈震颤,阿夜的警报声急促响起:“不好!轮回修正机制发动了!这里要崩塌了!”
光里突然传来守环者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快带着玉佩离开!这是打破轮回的关键!但要小心——玉佩会引动所有界域的执念,你们即将面对的,是历代文明的怨念集合体!”
沙枣林在我们身后化作碎片,先锋舰拼命拉升,透过舷窗,我看到无数黑色的影子从虚空里钻出来,它们的形状千奇百怪,却都带着同一种气息——和石守日记里描述的“能量暴走”一模一样。
而掌心的玉佩,正发烫得惊人,像是有无数声音在里面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