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第五大道,后视镜里,那家即将开业的店铺越来越小。
从五楼彩票店出来,李伟手里捏着两张“好运十倍”刮刮卡,夏知秋则捧着一杯用李伟那杯咖啡钱买的、多加了一份红豆的热奶茶,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手里的卡。
“快刮快刮!这可是我挑的,号儿特别吉利!”她吸了口奶茶,脸颊因为楼内的温暖和期待微微泛红。
李伟其实觉得这事儿挺小孩的,他需要的“财运”是精准的市场定位、顶级的供应链和完美的执行力,不是这十块钱一张的油墨卡片。但看着夏知秋那副比自己还上心的样子,他笑了笑,顺从地拿出硬币。
商场顶楼天光透亮,照在银色卡片上。李伟低头,认真地刮开覆盖膜。
第一张,没中。夏知秋“哎呀”一声,有点泄气,但马上又打起精神:“没事没事,重在参与!下一张肯定行!”
李伟刮开第二张。动作顿了一下。
“中了?”夏知秋凑得更近,发梢几乎碰到他的手臂。
“嗯。”李伟把卡片转过去给她看,“‘你的号码’是21,‘中奖号码’也是21。十倍。”他看了眼奖金区,“一百块。”
“哇!一百!”夏知秋立刻雀跃起来,比自己中了奖还高兴,“你看你看!我就说吧!我的财运可灵了,上次借你一点,你店就快开起来了,这次直接给你刮出一百块!开门红,好兆头!”
她笑得眼睛弯弯,那股纯粹的开心劲儿,让李伟心里那点关于“亿级融资”的沉重盘算都暂时松了松。他确实不需要这一百块,但这“好运”经由她手送来,感觉……还不赖。
“托你的福。”李伟语气温和,去柜台兑了奖,换来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他想了想,没揣回自己兜里,而是递向夏知秋,“喏,你的财运生的‘利息’,归你。”
“不行不行!”夏知秋连连摆手,脸更红了,“这是你的财运,我就是……就是个催化剂!钱你得自己留着,压在收银机底下,财生财!”
推让了两下,李伟看她态度坚决,只好收回。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指,凉凉的,和她总爱捧热饮暖手的习惯对上了。他把钞票仔细折好,放进钱包内侧:“行,听你的,当镇店之宝。”
两人往电梯口走,夏知秋还在开心地复盘刚才的“战果”。这时,手机响了,是夏知远——夏知秋的堂哥,也是李伟的大学校友,知道他在折腾果汁店。
李伟接起来:“喂,师兄。”
对面传来夏知远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笑意:“李老板!在哪儿发财呢?听说你第五大道的店快开了?可以啊,动作够快!”
“还在筹备,小事。”李伟谦虚道。
“这还小事?我都听知秋说了,你要做高端,一杯卖二十好几!”夏知远哈哈笑着,半真半假地调侃,“我说李伟,你这刚弄个卖果汁的店,就琢磨着将来弄一个亿的融资……你是不是疯了?步子迈太大了吧?”
这话说得声音不小,旁边的夏知秋也听到了,眨眨眼看向李伟。
李伟握着手机,目光落在商场玻璃栏杆下层层叠叠的店铺招牌上,奶茶、快餐、连锁小吃……一片繁荣。他沉默了两秒,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几年后才会到来的那场资本狂欢——那时候,热钱到处飞,好像你不搞点融资,不画个上市的大饼,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干事业的。
什么手抓饼、拉面、肉夹馍、麻辣烫……个个都能讲出花来。卖鸭脖的,卖鸡爪的,但凡做出个爆品,就敢梦想估值上百亿上千亿。
他心里那股蛰伏的、巨大的野心,轻轻动了一下。
但他开口时,声音却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笑意:“师兄,梦想总得有吧。万一实现了呢?”
“行行行,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夏知远又打趣几句,挂了电话。
电梯来了,李伟和夏知秋走进去。轿厢里只有他们两人,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夏知秋小声问:“我哥……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在意啊。”
“没事。”李伟摇摇头,“他说得对,听起来是挺像做梦的。”
“可是……”夏知秋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你跟那些人不一样。你是真的在琢磨产品,在算橙子成本,在盯装修细节……你不是只会空想的人。”
李伟心里微微一动。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总是雀跃欢脱的姑娘,看事情居然这么准。
电梯缓缓下降,镜面墙壁映出两人的身影。李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身边捧着奶茶、眼神清澈的夏知秋。
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说的:
“几年后他们可能才会知道,到底是谁,活在梦里呢。”
夏知秋没完全听懂他话里所有的意思,但她听出了那份沉稳之下的绝对自信。她没再说话,只是悄悄弯起了嘴角,低头咬住吸管。
电梯抵达一楼,“叮”一声,门开了。外面人来人往,喧嚣热闹。
从商场回到夏知秋住的公寓楼下,冷风卷着落叶擦过地面。她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是个有些年头的职工小区,但环境安静。
“哎,对了,”在单元门门口,夏知秋一边掏钥匙,一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很随意地问,“你之前不是说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吗?方便忙店里的事。最近也没听你提,还住那儿吗?”
她语气轻松,就像随口问问天气。李伟知道她晓得自己租房的事,这在他们之前的聊天里提过。
李伟很自然地接话:“房子还租着,不过最近没怎么住。里面现在有人。”
“有人?”夏知秋钥匙插进锁孔,没拧,转过头看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好奇,“合租了?”
“那倒不是。”李伟笑了笑,觉得这事没什么可瞒的,“陈丽君,咱们系里那个年轻的辅导员,记得吧?她家里有点事,原来的住处暂时回不去,在学校附近短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她知道我租了房子平时空着,就问我能不能临时过渡一下。我想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借她住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