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屋内高耸的飞檐之上,两道人影迎风而立,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与楼下惊慌失措的群众不同,陆关摇着折扇,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屋脊,落在通幽司上空那两尊庞然大物身上。
巨大的白象虚影如同一座巍峨肉山,象鼻挥舞间,裹挟着令人窒息的重压。
而那条漆黑玄蛇虽被阵法死死镇压,鳞片崩碎,黑血横流,却依旧死死缠住象腿,蛇眸阴冷,凶悍异常。
“这顾司主倒是有些本事。”
陆关眯起眼,手中折扇轻敲掌心。
“在敕岳阵的压制下,竟还能这般反扑,只怕离那‘铭纹’境也就差那临门一脚了。”
一旁的萧敬发出一声嗤笑。
“不过是困兽之斗。”
萧敬眼底红光流转,满是不屑。
“若非赤长老存了猫戏耗子的心思,不想坏了自己那一身好皮囊,这老蛇早就被踏成肉泥了。”
“走吧!”
二人不再耽搁,直接跃入黑暗。
竹林幽深,寒风穿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赵景的小院孤零零地立在风雪中,漆黑一片,毫无生气。
两道黑影轻飘飘地落在院墙之上。
陆关鼻翼耸动,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气息。
“没人?”
他眉头微挑,目光扫过寂静的厢房。
“那只小妖精也不在?”
萧敬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已落入侧厢房前。
“端是让她逃过一劫。”
话音未落,他已一脚踹开房门,大步闯了进去。
陆关则是轻摇折扇,慢悠悠地走向正屋。
“赵兄啊赵兄,既然你人不在,那这些身外之物,兄弟我就先替你保管了。”
侧厢房内。
萧敬动作粗暴,屋内陈设被他砸得稀烂。
枕头被撕裂,洁白的棉絮混着尘土飞扬。
“穷鬼养的妖精,也是个穷酸货。”
萧敬骂骂咧咧,一脚踹翻了梳妆台。
哗啦。
铜镜坠地,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他在床底一阵摸索,指尖忽然触碰到一团黏糊糊、极有韧性的东西。
“嗯?”
萧敬眼中红光一闪,猛地发力,从床底拖出一个被层层蛛丝包裹的大木箱。
这蛛丝色泽惨白,隐隐泛着一股腥甜气息,显然不是凡物。
铮!
长剑出鞘,寒光一闪而过。
剑刃斩在蛛丝上,竟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钝响,火星四溅,蛛丝却只断了几根。
“有点意思。”
萧敬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笑。
他收起长剑,右手五指骤然化作黑红之色,指尖渗出几股血丝。
滋滋滋。
血丝缠在在蛛丝之上,顿时腾起一股腥臭的白烟。
坚韧无比的蛛丝在这血丝面前,如同骄阳下的积雪,迅速消融瓦解,露出了里面的楠木箱体。
萧敬一掌拍碎铜锁。
箱盖翻开。
一股浓郁的清气扑面而来。
入眼全是各式灵植灵草,虽然自己认不得,但是从这品相看便知不凡!
“呵,当真是些好货。”
萧敬贪婪地深吸一口气,伸手进去翻看了起来。
正屋。
陆关背着手,在屋内踱步。
衣柜大开,赵景的官服、常服被随意扔在地上,上面印着几个泥泞的脚印。
书桌上的信件被撕得粉碎,墨汁泼洒,一片狼藉。
“啧,真穷。”
陆关翻了半天,只在抽屉夹层里找到一叠叠银票。
他嫌弃地将银票扔回桌上,目光阴沉地环视四周。
“这赵景平日里也是个谨慎的主儿,难道把家当都随身带着。”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张看似普通的木床上。
这屋内被他翻得如同狗窝,东西乱丢,唯独这床榻之下,竟是一尘不染,甚至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太干净了。
干净得有些刻意。
陆关眼中精光一闪,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只破砚台,手腕一抖,将其甩向床底。
呼。
砚台刚一接触到床下的阴影,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
“原来在这儿。”
陆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隐匿阵法。
他再无顾忌,右腿骤然膨胀,露出布满青黑鳞片的怪异肢体。
轰!
一脚踢出。
整张木床瞬间炸裂成漫天木屑。
那个简陋的阵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破碎开来。
陆关蹲下身,探头望去。
这一看,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瞬。
暗格之中,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块晶莹剔透的石头。
灵石!
虽然只是下品,这可是真正的硬通货!
那些妖魔修士,使用灵石修行,可是真正的一日千里!
一个小小金令,何德何能拥有此物?
旁边还散落着许多玉瓶,以及几件一次性法器,雷珠、毒针,寒光闪烁。
“好小子……”
陆关声音有些颤抖,那是极度兴奋带来的战栗。
这赵景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
他不再犹豫,一把扯过床单,双手如飞,将那十几块灵石视若珍宝地塞进去,连带着那些法器丹药,一股脑地打包带走。
院子里。
风雪依旧。
萧敬拎着那个木箱走了出来。
陆关背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红光。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那股贪婪得到满足后的快意。
“若是那赵景此刻回来……”
萧敬回头看了一眼那两间被洗劫一空的屋子,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
“看着这满地狼藉,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
陆关拍了拍背后的包裹,心情大好。
“吐血?”
他轻摇折扇,语气轻蔑。
“只怕是要气得走火入魔,当场暴毙。”
“走吧,还得回去分润分润给那妖怪。”
两人身形拔地而起,如同两只饱食的秃鹫,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
刘府,暖阁。
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屋内的愁云惨雾。
刘清月一身素白长裙,立在窗前,望着通幽司方向冲天的火光,双手紧紧绞着帕子。
“这么大的动静……师兄去了这么久也没个消息。”
她声音微颤,眼中满是担忧。
苏灵儿缩在软榻上,怀里抱着一只猫儿。
“师姐,这里是府城,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琉珠眼神有些凝重,今日苏灵儿邀自己来刘府,说是弄些十分罕见的吃食,可没想到竟然碰见了这等情况。
忽然。
崩。
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在她心底炸开。
琉珠脸色骤变,手中把玩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在家里布下的蛛丝……断了?
那是她用来守护那箱宝贝的!
“谁这么大胆子?!”
琉珠眼中凶光毕露,虎牙咬得咯吱作响。
她闭上眼,仔细感应着那残留的波动。
那一瞬间的触感……
腥臭,腐蚀,带着一股浓烈的血气。
这股气息……
琉珠愣了一下,这明显是赵景的血丝。
难道是赵景那家伙回来了?
她歪着脑袋,眉头紧锁,随后露出来一股恼怒的表情。
居然趁乱偷我东西!天杀的家伙!
琉珠越想越觉得可能。
只是如今府城大乱,她看了一眼下方惊魂未定的苏灵儿和刘清月,原本想要赶回去的念头也淡了下去。
待事情稳下来再回去与他算账!
一旁的苏灵儿十分敏锐的发现了琉珠的变化,不敢说话,省得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