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香还插在土里，灰烬一动不动。叶凡靠着断墙，手指抠进砖缝，指节发白。他盯着前方，呼吸很轻。刚才那里空气扭曲了一下，像是有人站着，把光都吸走了。
一个高僧站在他前面，背挺得直直的。他抬起手，掌心朝外，手指有点抖，但没放下。
“来了。”他说。
话刚说完，那截香突然断成两段，上半段掉在地上。一个人从空中走出来，穿着黑袍，脸藏在兜帽下。他一步就到了院子中间，脚没发出声音，地面却裂开一条缝，一直延伸到叶凡脚边。
“小小叶凡，坏我好事。”
声音不大，却像贴着耳朵刮过去。叶凡瞳孔一缩，体内剩下的法力猛地冲向四肢，轮海一阵撕裂般的疼。他咬紧牙关，硬是没动一下。
黑袍人抬起手，指着叶凡。
“你本该死在沙谷。太阳真经反噬，爆体而亡。可你活到了雷音寺，还救了他。”他顿了顿，头微微偏，看向高僧，“一个快死的人，不该多管闲事。”
叶凡没说话。他知道对方不是来谈条件的。这种语气，是来杀人的。
他慢慢把重心移到左腿，右腿旧伤还在疼。刚才念咒用尽了力气，现在站稳都要靠墙。但他不能倒。身后的人刚醒，要是再被控制，可能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黑袍人轻轻挥手。
废墟里有了动静。瓦砾下钻出人影，断墙后走出黑衣人，屋檐上跳下拿刀的。他们落地没声，分散站开，围成半圆。每人脸上都有暗红符纹，手里拿着短刃或铁链，刀口发青，明显有毒。
有三十多个。
叶凡扫了一眼，心里一沉。这些人不是散修，是训练过的杀手。他们站的位置有规律，像是某种阵法。如果一起动手，根本挡不住。
“你们要什么？”他开口，声音哑。
黑袍人冷笑，“你身上有东西，不该你拿。交出来，让你死得痛快。”
“我没有。”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黑袍人退后一步，站到圈外，“抓住他，活捉。”
命令一下，三个魔修冲上来。一个扑正面，两个绕两边，铁链甩出，锁向叶凡的手和脖子。链子划过空气，速度快极了。
叶凡侧身躲开，行字秘催到极限。他身影一闪，人已滑到柱子后面。铁链砸在墙上，砖石炸裂，碎块乱飞。
他刚想喘口气，肋骨突然抽疼。那是之前被禅杖擦中的地方，皮肉翻着，血还没止。他伸手按住，掌心湿热。
又有两人逼近。一个拿短斧，一个捏着黑色骨牌。斧子直接劈下，叶凡抬手格挡，手臂震得发麻。另一人趁机推出骨牌，贴地滑来，离他脚底只剩一点距离。
地面开始发烫。
叶凡认得这招——蚀灵阵，能困住人。他猛地跳起，踩断墙借力后跃。就在腾空时，骨牌炸开，一圈黑气升起，所过之处砖石化粉。
他落在高僧行身后，脚还没站稳，就听见身后闷哼一声。
回头一看，一个魔修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后面，短刃刺进了高僧左肩。高僧后退一步，右手撑地，没倒下。
叶凡冲过去扶住他，发现刀上有钩，正往外流黑血。这不是普通武器，是专门对付佛修的邪器。
“还能撑吗？”他低声问。
高僧点头，额头冒汗，“给我一点时间……我能稳住。”
叶凡把他扶到墙角坐下，顺手捡起一块碎砖挡在前面。他转身面对敌人，双手摆出防御姿势。
又有五个魔修围上来。这次他们不再分开进攻，而是排成三角形，一步步逼过来。中间那人合起双手，嘴里念一段奇怪的话。声音响起时，空气微微震动，像有人敲钟。
这是迷魂音。
叶凡脑袋一沉，视线模糊了一下。他立刻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口腔，疼得清醒过来。他盯住中间那人，大吼一声，声音撞过去，打断了念诵。
声音戛然而止。
但包围没散。更多魔修加入，把废墟围得死死的。他们不再急着打，而是慢慢靠近，压缩空间。
黑袍人站在外面，一直没动。
叶凡知道他在等。等他没力气，等他倒下，等他求饶。可他不能倒。一旦晕过去，自己会死，高僧也会被控制。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冰凉，掌心全是汗。体内法力几乎没了，每次调动都像抽筋。但他还有最后一丝行字秘，还能撑几息。
他忽然想起黑皇的信。
信上说雷音寺有办法压住太阳真经的反噬。但现在看来，这里没有救，只有陷阱，是等着他来的猎杀。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不信是巧合。从沙谷到雷音寺，每一步都像被人安排好。太阳真经暴走的时间、方向、路线，全都准得可怕。就连高僧堕魔，也像是为他准备的一场局。
黑袍人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轻笑一声，“你以为你是来求药的？错了。你是来还债的。”
“我还什么？”
“你拿走的东西，本该是我们的。”
“我没拿过。”
“三年前，你在紫山打开过一口棺材。”黑袍人缓缓说，“里面有一块玉简，刻着九个字。你还记得吗？”
叶凡心头一震。
紫山、棺材、玉简……这些事是真的。但他从没告诉任何人玉简上的内容。那是他亲眼看到的秘密，连黑皇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承认也没用。”黑袍人抬手，“搜他身。”
魔修们立刻上前。
叶凡后退一步，背靠墙。他知道不能再守了。他弯腰抓起地上一块尖石头，朝最近的魔修扔去。石头打中手腕，铁链脱手。
他趁机冲出去，一脚踢翻另一人，手掌拍地翻身，想突围。但跑出两步，胸口剧痛，整个人跪倒在地。
太阳真经又失控了。
火顺着身体烧，喉咙干，鼻子流血。他撑着地，头抵地面，牙咬得咯咯响。
“抓住他。”黑袍人下令。
四个魔修扑上来，两条铁链接住他手臂，另一条绕向脖子。他挣扎抬头，看见高僧突然睁开了眼。
“不要碰他！”高僧喊。
声音变了，不再沙哑，带着一种特别的回响。同时，他周围出现一层淡金色光，虽然弱，但靠近的魔修都停下脚步。
黑袍人眯眼，“有意思。你还能用佛源之力。”
高僧没答。他合起双手，嘴唇微动，开始念经。每念一个字，金光就亮一分。周围的魔修开始后退，脸上露出痛苦。
叶凡感觉脖子上的链子松了点。
他抓住机会，用力挣开，滚到一边。他趴在地上喘气，看着高僧。
那人明明很虚弱，却拼尽全力护着他。
黑袍人冷冷说：“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抬起手，掌心浮出一团黑雾，转了几圈，变成一把短锥。他轻轻一抛，黑锥飞出，直刺高僧心口。
叶凡看到这一幕，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冲过去的。
只记得扑向高僧，把他推开，然后后背一凉。
黑锥扎进他肩胛骨下方，深入一寸。疼得眼前发黑，但他没松手，死死抱住高僧，把他压在身下。
血顺着伤口流下，湿透衣服。
他抬起头，看向黑袍人。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