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SUV在黎明前的薄雾中穿行，最终驶离主干道，拐进一条僻静的、两旁栽满高大梧桐树的林荫道。道路尽头，隐约可见一栋被浓密绿植半掩着的、风格简约的现代主义独栋别墅。
车子在厚重的电子门前停下。“顾临渊”在车载屏幕上操作了几下，大门无声滑开。车子驶入院内，停在车库。
“到了。”
“顾临渊”熄了火，解开安全带。车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顾冰凝”跟着他下车，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院子很大，打理得井井有条，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角落里还有一个观景水池，水面漂浮着几片睡莲叶子。别墅通体以浅灰色调为主，线条利落，巨大的落地窗映照着渐亮的天光，显得静谧而隐秘。
这里与市中心那栋摩天大楼顶层的奢华套房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冰冷的科技感，多了几分低调的安宁和……生活气息？
“顾临渊”走到别墅门前，这次不是指纹，而是进行了虹膜扫描。厚重的实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屋内光线柔和，装修风格延续了外部的简约现代，但色调更温暖，用了大量的原木和米白色。家具不多，但看起来质感极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净的、类似檀香混合着纸张的味道。
“这里很安全。”“顾临渊”关上门，启动了某种安保系统，墙壁上亮起几不可察的蓝色光带。“短时间内，他们找不到这里。”
他脱下风衣，随手挂在衣帽架上，露出里面合身的深色针织衫。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回到了自己家。
“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顾临渊”指了指旋转楼梯的方向，“里面有独立的浴室和衣帽间。生活用品已经备齐。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智能管家。”他示意了一下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控制面板。
“顾冰凝”有些局促地点点头，拎着自己的小包，踏着光洁的深色木地板，走向楼梯。楼梯是悬浮式设计，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栋房子安静得可怕。
二楼的走廊也很宽敞。他推开“顾临渊”所说的那间卧室的门。
房间很大，采光极好，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庭院景色。房间的色调是柔和的米白和浅灰，一张宽大的双人床，铺着看起来就很舒适的浅灰色床品。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一个不小的衣帽间。衣帽间里，已经挂满了适合他现在身材的各式衣物，从家居服到外出服，一应俱全，标签都还没拆。
这一切周到得令人窒息，也让人不安。顾临渊到底准备了多久？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顾冰凝”放下包，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鸟儿在枝头鸣叫。这里安静祥和得不像话，与几个小时前的紧张逃亡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他知道，这平静只是表象。苏启明的人像猎犬一样在外面搜寻，而身边这个“顾临渊”，心思比这栋房子的安保系统还要难以捉摸。
他走进浴室，想洗把脸清醒一下。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带着倦容的绝美脸庞，冰蓝色的眼眸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一夜未眠，又经历了高度紧张，这具身体已经显露出疲态。
他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驱散疲惫和混乱的思绪。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他必须尽快适应新环境，弄清楚“顾临渊”带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并想办法找到逆转现状的方法。
他回到房间，打开自己的小包，确认那瓶“活性催化液”还在。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底牌。
下楼时，他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食物的香气。走到餐厅，看到“顾临渊”正站在开放式的厨房岛台前，动作熟练地煎着鸡蛋和培根。旁边的咖啡机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浓郁的咖啡香弥漫开来。
这一幕，让“顾冰凝”有些恍惚。穿着家居服、在厨房准备早餐的“顾临渊”，身上那股冰冷的距离感似乎减弱了一些，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但这正常温馨的场景，放在他们两人之间，却显得无比怪异。
“吃早餐。”“顾临渊”头也不回地说，将煎好的食物装盘。
“顾冰凝”在餐桌旁坐下。早餐很简单，但卖相不错。他默默地吃着，味道很好，但他食不知味。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他试探着问。
“顾临渊”坐在他对面，喝了一口黑咖啡，才抬眼看他，目光平静：“你需要时间适应和恢复。这里很安静，适合休养。”他顿了顿，补充道，“之前的测试和数据采集会暂停。但日常的身体监测和基础训练需要继续。”
暂停测试？这倒是出乎“顾冰凝”的意料。是体谅他受到惊吓需要缓和？还是……有别的计划？
“这里……是你的家吗？”他忍不住又问。这栋房子感觉不像临时安全屋，更像是长期居住的地方。
“顾临渊”拿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像是错觉。“一个落脚点。”他淡淡地回答，避重就轻。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
之后的一天，“顾冰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在一楼的书房看书。这栋房子的书房也很大，藏书丰富，但比起顶楼公寓那个，这里的书更杂，涉及艺术、历史、哲学，甚至还有一些小说，少了许多尖端的科技和神秘学专着，更像是一个真正用于休闲阅读的地方。
“顾临渊”似乎也很忙，大部分时间待在二楼另一间似乎是工作室的房间里，门关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整个白天，两人交流很少，各自占据着空间的一角，互不打扰。但这种刻意的疏离，反而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微妙的张力。
傍晚，“顾冰凝”站在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这里的环境确实能让人放松，但也更容易让人沉溺于虚假的安宁。
他必须保持清醒。
晚上，他洗完澡，穿着柔软的睡裙，坐在床上，再次拿出那瓶“活性催化液”。他犹豫了一下，又倒出极微小的一滴，涂抹在手腕内侧。熟悉的微弱暖流和力量感传来，副作用几乎感觉不到。
也许……可以尝试更系统、更小剂量的使用？在这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偷偷地……强化这具身体？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难以遏制。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顾冰凝”吓了一跳，慌忙藏好小瓶。“请进。”
门被推开，“顾临渊”站在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递过来一个白色的、类似手环的东西。“戴着这个睡觉，监测基础生命体征。”
“顾冰凝”接过手环，触手冰凉。又是监测……
“好。”他低声应道。
“顾临渊”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穿着睡裙、显得格外单薄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顾冰凝”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吁了口气。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监测手环，又摸了摸手腕内侧那微不可察的温热感。
新巢虽安，危机四伏。表面的平静下，是更深的暗流涌动。他就像一只误入蛛网的飞蛾，而织网者，正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这场无声的较量，在新的舞台上，悄然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