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漩涡的撕扯感转瞬即逝，仿佛只是眨了下眼，周遭的景象便已天翻地覆。
潮湿、混杂着铁锈、腐烂有机物以及无数种难以名状气味的空气涌入鼻腔，耳边重新充斥着隐约的、来自城市各个角落的喧嚣、低语与怪异的摩擦声。脚下是略显粘稠、铺着不规则碎石的街道，两侧是扭曲生长、由各种生物组织与无机质混杂构筑的诡异建筑，无数形态各异的“窗口”和“孔洞”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他们回到了万象千面城，而且似乎是位于“千喉之城”区域的某个偏僻角落。
“呸！还是这破地方的味儿够劲！”石皮啐了一口，虽然语气嫌弃，但那熟悉的恶劣环境反而让他有种回到主场的感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铁木警惕地环顾四周，低声道：“我们离开好像没多久，但这地方……感觉气氛更紧张了。”她注意到街道上的行人（如果那些奇形怪状的存在能称之为行人的话）行色匆匆，彼此间戒备的眼神更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李癫深吸一口这“熟悉”的空气，混沌之力在体内自然流转，轻易地将那些试图侵入的污浊气息和微弱恶意排斥在外。他嘴角微勾：“看来咱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城里挺热闹啊。”
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瞬间捕捉到了空气中流淌的诸多信息碎片——关于“雷霆癫王”小队在记忆回廊和逻辑悖论迷宫“壮举”的夸张传闻；关于锈蚀爵士势力范围内几次不明原因的骚乱；关于情绪教派与贪婪大公麾下商队的小规模冲突；甚至还有欢愉王子举办了一场极其荒诞、据说有某些大人物匿名参与的派对消息……
“有意思。”李癫收回神识，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们这支小队，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成了搅动千喉之城局势的一根重要搅屎棍。
“老大，我们现在去哪？”铁木问道。实力大增后，她底气足了很多，但在这龙蛇混杂的千喉之城，依旧需要谨慎。
李癫略一沉吟，他原本打算先找个地方稳固境界，但感知到城内的暗流涌动，他改变了主意。
“先去找个‘老朋友’打听打听消息。”李癫说着，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某个位于锈蚀齿轮区与血肉熔炉区交界处的、鱼龙混杂的地下情报集散地走去。
那地方被称为“锈肉酒馆”，顾名思义，环境不怎么样，但消息灵通，只要付得起价钱（不一定是信用点，也可能是情报、稀有零件或者……“乐子”），就能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一行人穿过错综复杂、充满刺鼻机油味和血腥味的街道，来到了“锈肉酒馆”那扇仿佛由废弃飞船舱门改造、上面布满可疑污渍和抓痕的大门前。
推门而入，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了劣质酒精、机油、汗臭和某种烤肉（希望是正常的肉）的气味扑面而来。酒馆内部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形形色色的诡异生物聚集于此，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闷头喝酒，有的则在阴影中进行着不可告人的交易。李癫小队的到来，引起了不少目光的注视，但认出是他之后，那些目光又大多迅速移开，带着忌惮、好奇或是……幸灾乐祸？
李癫毫不在意，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吧台角落一个正在独自擦拭杯子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头发花白杂乱的老者，侧脸轮廓让李癫觉得异常眼熟——正是他们在逻辑悖论迷宫“寂静川”边缘遇到的那个“遗忘者”，或者说，与老扳手极其相似的存在！
李癫径直走过去，一屁股坐在老者旁边的吧凳上，敲了敲桌子：“嘿，老扳手，还是该叫你‘遗忘者’？装不认识可就没意思了。”
老者（或者说，老扳手）擦拭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与迷宫中那位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不再是那种空洞的迷茫，而是恢复了李癫熟悉的、带着几分狡黠与疲惫的精明。
他看了看李癫，又看了看他身后气息明显强大了不少的石头等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我就知道……能从那见鬼的迷宫里活着出来，还搞出那么大动静的，除了你这疯子没别人。”
他放下杯子，给李癫倒了杯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冒着气泡的绿色液体：“喝吧，算我请你的。恭喜……或者说，哀悼你活着回来了。”
李癫也不客气，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味道有点像薄荷混合了铁锈，还带点刺激性的气泡，不算好喝，但够劲。
“少来这套，”李癫放下杯子，“说说吧，我们进去这段时间，城里怎么回事？感觉火药味浓了不少。还有，你在那迷宫边上扮失忆老头，玩的又是哪一出？”
老扳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领着李癫小队穿过喧闹的酒馆大堂，走进后面一个堆满了各种废弃零件和工具、相对安静的小仓库。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噪音，老扳手才松了口气，看着李癫，苦笑道：“李癫老弟，你们这次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哦？细说。”李癫好整以暇地靠在一个废弃的引擎上。
“首先，记忆蜂巢那边，你们不仅闯了往昔镜厅，拿了东西，还引动了‘千面悲怆’，虽然被你们甩掉了，但记忆蜂巢高层震怒，已经对你们下了‘记忆抹杀令’，报酬丰厚，不少亡命徒和专门干脏活的家伙都盯上你们了。”
“其次，情绪教派那个‘画家’梵高被你们弄成了颜料，调色师也在你们手里吃了大亏，‘情绪之主’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据说不完全是恶意，但那个疯子的‘兴趣’往往比恶意更可怕。”
“还有锈蚀爵士，他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大动作，但他手下的巡逻队和侦查单位活动频繁了很多，肯定在谋划什么。”
“另外，你们在虚空集市戏弄小约翰，间接得罪了贪婪大公；欢愉王子那边态度不明，但那个乐子人，随时可能为了找乐子给你们背后捅刀子……”
老扳手一口气说了不少，将千喉之城目前因李癫小队而暗流涌动的局势分析得清清楚楚。
“至于我……”老扳手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不是我假扮的。逻辑悖论迷宫会影响所有靠近它的存在，我当时……确实有一部分意识和记忆被拉入了那片‘寂静川’，成为了规则凋零的一部分，那个‘遗忘者’就是我的一部分投影。还要多谢你的‘变数齿轮’，不仅暂时稳定了‘定义之锚’，也让我那部分迷失的意识找到了一丝回归的锚点，虽然记忆还有些混乱，但总算清醒过来了。”
李恍然，难怪感觉如此相似。
“看来咱们现在成了香饽饽了，谁都想来咬一口。”李癫非但没有担忧，反而笑了起来，“正好，老子刚有点心得，手痒得很。”
老扳手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摇摇头：“我知道你实力大进，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么多势力。我建议你们暂时低调，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避风头？”李癫打断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自信的光芒，“老扳手，你忘了老子是谁了？老子是李癫！只有别人避我的风头，没有我避别人的道理！”
他站起身，混沌之力微微流转，整个小仓库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他们不是都想找老子吗？行！老子就给他们这个机会！”李癫咧嘴，露出森白牙齿，“不过，不是他们来找我，而是老子……要一个个找上门去，‘好好’跟他们算算账！”
他看向老扳手：“老扳手，有没有兴趣，跟老子干票大的？把这千喉之城，搅他个天翻地覆！”
老扳手看着李癫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自信和疯狂，又感受着那令他灵魂都微微战栗的混沌气息，沉默了许久，最终，他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狠色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期待。
“妈的……跟你这疯子混，迟早把命搭上……”他骂了一句，随即却又问道，“你想先从谁下手？”
李癫笑容更盛，目光仿佛穿透了仓库的墙壁，望向了锈蚀齿轮区的方向。
“当然是……‘老朋友’锈蚀爵士了！上次的‘招待’，老子还没好好‘回礼’呢！”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