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山下的风卷着砂石打在脸上，安燠的狐毛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
她捧着木盒的手微微发颤，却硬是把脊背挺得笔直——上回见土地公都没这么紧张，毕竟那是个爱听戏文的白胡子老头，可眼前压着的是五百年前掀了三十三重天的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我给您带了点东西。\"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把尾音提得像昆仑山的云雀，可话音刚落，山壁就传来一声低沉的冷笑，像闷在石缝里的雷。
\"妖女，你也配称我一声大圣？\"
威压来得毫无征兆。
安燠只觉喉头一甜，膝盖瞬间软得要往下跪——这哪是威压，简直是把整座不周山压在她心口！
她踉跄两步，木盒\"啪\"地摔在地上，定身桃骨碌碌滚出半丈远，粉白的桃皮上沾了两粒石子。
程砚的钉耙\"当\"地砸在两人中间。
他本就壮实的后背绷成了堵墙，连发顶翘起的呆毛都跟着抖了抖：\"我家夫人只是来送礼，不想打架。\"他弯腰把安燠捞回怀里，掌心的温度透过披风烫着她后腰，\"再说......\"他挠了挠被风吹红的耳朵，\"你现在也打不了架吧？\"
山底的轰鸣突然拔高。
安燠能清楚听见程砚的心跳声——咚、咚、咚，比她在青丘被雷劈时敲的牛皮鼓还响。
她偷偷掐了把他腰侧软肉，换来他一声闷哼，倒把那铺天盖地的威压撕开条缝。
\"程大傻子！\"她凑在他耳边咬牙，指尖却悄悄勾住他腰带，\"我那桃儿还在地上呢！\"
程砚立刻弯腰去捡，钉耙仍斜斜支在身侧。
他粗粝的指腹擦过桃皮上的石子，抬头冲安燠笑：\"没事儿，我吹吹就干净了。\"
山影里传来重物摩擦岩石的声响。
安燠突然想起系统昨天的提示——\"今日签到地点：五指山脚，停留满半时辰可触发隐藏奖励\"。
她当时还翻着白眼嘀咕\"谁爱去那鬼地方\"，现在倒觉得系统这懒虫偶尔也靠谱。
\"我知道您对妖怪没什么好感。\"她挣开程砚的怀抱，蹲下身把定身桃轻轻放在原处，发间狐毛簪子在风里晃啊晃，\"但我们不是那些等着被您打死的普通小妖。\"她故意把\"普通\"二字咬得极重，余光瞥见程砚的钉耙尖微微垂了垂——这傻子，还真怕她和猴子打起来。
\"这颗桃子，是我签到得来的宝贝。\"她伸手戳了戳桃儿，甜香立刻漫开，\"能让您短暂恢复一点行动能力。试试？\"
山底安静得能听见松针落地的声响。
安燠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上回这么紧张还是被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追着跑，可那会儿她至少能跑，现在连退一步都怕触了猴头的逆鳞。
程砚突然蹲下来，和她并排盯着那颗桃。
他喉结动了动：\"真能恢复？你前儿吃了颗定身桃，蹲在树杈上下不来，我背了你半里地呢。\"
\"那是我手滑！\"安燠踹了他小腿一脚，\"再说那桃是定身，这颗是我新签的'解困桃'，能破禁制的！\"她扭头时，发梢扫过程砚腕间的红绳——是她用狐狸毛编的，说能挡灾。
此刻红绳被风吹得缠上他手背，倒像根捆仙索。
\"......有点意思。\"
沙哑的声音像锈了五百年的剑突然出鞘。
安燠还没反应过来，那枚定身桃就\"咻\"地窜进山影里，连桃蒂上沾的泥都没剩下。
她望着空了的地面，突然想起老参塞在程砚乾坤袋里的朱果——那老头嘴上骂骂咧咧，到底还是心软了。
程砚挠着后颈站起来，钉耙往肩上一扛：\"那啥，我还带了槐花蜜。\"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三个蜜罐，在手里掂了掂，\"新酿的，比你当年偷的老君丹还甜。\"
山底又沉默了。
安燠望着程砚怀里的蜜罐，突然觉得这场景荒唐得可笑——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现在被两个小妖用蜜罐和桃子哄着；而她这个本该被一棒打死的玉面夫人，正盘算着怎么把猴头变成盟友。
\"夫人。\"程砚突然用钉耙捅了捅她胳膊，\"你看那石头缝。\"
安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壁上有道半指宽的裂缝，里面露出截泛黄的猴毛，正随着山风轻轻晃动。
她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的提示：【与孙悟空首次接触完成，隐藏任务'取经线·破冰'进度10%。】
\"他收了桃子。\"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披风带子，\"可收了桃子的猴子，是会把人当朋友，还是......当送上门的点心？\"
程砚把蜜罐塞回乾坤袋，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管他呢。\"他的手掌大得能盖住她半张脸，\"大不了我扛着钉耙守在山脚下，他要敢动你一根汗毛——\"他突然咧嘴笑了，虎牙在风里闪了闪，\"我就把我新酿的蜜全倒他石缝里，招一窝马蜂蛰他！\"
安燠\"噗嗤\"笑出声，刚要开口，山底又传来一声闷响。
这次不是冷笑，倒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岩石上，震得她脚边的石子簌簌往下滚。
她望着程砚发顶翘起的呆毛，突然想起前儿他蹲在灶前给她煮醒酒汤的模样——那会儿他也是这么傻愣愣地笑着，说\"夫人醉了打我两下也行\"。
现在这傻子扛着钉耙站在她身侧，倒真有了几分不周山守关人的气势。
\"你说，他是收下我们的投名状了，还是......\"她回头看向程砚，山风掀起两人的衣角，\"想等出来后再亲手收拾我们？\"
程砚没说话，只是把钉耙又往肩上挪了挪。
他腕间的红绳在风里晃成一团暖红，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五指山脚的风渐渐停了，空气却愈发沉重。
安燠屏住呼吸，听见山底传来极轻的一声——
\"蜜罐......放石缝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