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皆尽按照萨布素精心策划的方案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正月初三这天清晨,阳光明媚,寒风凛冽。
萨布素站在军帐前,目光如炬地注视着眼前整齐排列的士兵队伍。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高声下达命令:“今日起,全军开始操练!”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军营顿时沸腾起来。
从这一天开始,士兵们每天白天都会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严格的训练当中。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发出阵阵怒吼;步伐矫健有力,铿锵有力。
夜晚,则由一部分精锐部队负责轮流巡逻放哨,确保营地安全无虞。
还要防止雅克萨城内的人突围逃脱。
训练时,喊杀声响彻云霄,锣鼓之声震耳欲聋。
而这一切努力的目标只有一个——正月十六那天成功攻破城墙,彻底解除对雅克萨的围困,给罗刹人以致命一击!
此时雅克萨城内,与一个月前大不相同。
长官别科夫嘴唇红肿,面黄肌瘦,他已经三四天没有吃饱饭了。
半块大列巴,他吃了一周。
他不敢多吃,因为实在没有吃的了。
这一个月来,坏血病爆发,将士们剩下不足二百人。
老百姓更惨,活着的不到一成。
就连托尔布津的老婆孩子,也不知道哪一天悄然死去,尸首都没有找到。
雪地里埋葬着不少人,可别科夫知道,尽是白骨,早就没有了肉。
大清的奴隶们,或被烧、或被杀、或饿死。
五六百人的奴隶,如今活着的还不到一百人。
所谓人间炼狱,就是雅克萨。
一千六七百人驻扎的雅克萨,战亡的不到五百人。
而病死、饿死、离奇而死的,却有六七百人了。
最初还有人上报,每天死了多少人。
可最近,别科夫不想听,也不愿意听。
当然了,负责统计人数的士兵,也不知道哪一天突然消失了。
或是死、或是被杀.......
有多少次,别科夫想要打开城堡大门投降,却没能做到。
一来大门已经彻底被冰雪冻住,根本就打不开。
二来,他们举旗投降,大清视若无物,根本就不理睬他们。
四十多天前,有几个饿的受不了的士兵逃出雅克萨城,想要投降大清。
不料刚刚走出城堡不远,就被大清的火铳打死。
至今,他们的尸体还在雅克萨城外,没有人给他们收尸。
大清,更不会给他们收尸。
现在,大雪覆盖了他们的尸体,形成一座天然的雪丘。
别科夫看过两三次,毫无办法。
他们和大清的长官联系不上,更别说逃跑突围。
这冰天雪地中,离开城堡,即便不被大清打死,也得被冻死饿死。
别科夫深深吸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盼到头,什么时候沙皇陛下才让派人来解救我们?
“姐夫,清军......清军在操练士卒,看起来他们很快就要攻城了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军官前来报到。
这名小军官,就是别科夫的小舅子。
本想着和别科夫来到雅克萨,立下功劳,回去好晋升。
没想到却陷入泥潭,从一个大肚皮,变成了如今的骨瘦如柴,说话一点气力都没有。
别科夫闭了闭眼,重重的叹了口气,清兵训练士卒,雷声震天,他听到了。
他也看到了!
清兵个个盔甲鲜亮,军卒们油光满面。
别科夫能瞧得出来,清兵可没有在这里受罪,而是有酒有肉。
“姐夫,你倒是说个话啊,我不想死,我还没娶媳妇呢。”小舅子声音有些颤抖。
他才不到二十岁,家里有双亲,还有一个未婚妻等着他呢。
“索汗,姐夫何尝不想让你逃离这魔鬼炼狱,可......可咱们出不去啊。”
“出不去就投降,至少能吃顿饱饭不。”
别科夫冷笑道:“投降?哼......你瞧这大清鞑子会给我们投降的机会吗?”
“姐夫......您不是还有奴隶吗?释放他们一部分奴隶,换取一些什么,或者,或者换取点时间也行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别科夫倒吸一口凉气,他怎么没有想到,他可以用大清的奴隶,和他们交换食物,甚至是时间.......
“你去把索伦人蛮流喊来。”别科夫说道。
“好。”
蛮流,一个地地道道的索伦人。
托尔布津二次占领雅克萨后,袭击了周围几十个村庄,抓获了六百多壮丁作为奴隶。
蛮流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年轻好学,蛮流很快就学会了俄语,可以与俄国人交谈。
俄国人也知道,单单靠皮鞭铁链是锁不住这些奴隶的,因此让蛮流既充当翻译,又充当他们的首领。
奴隶们虽然人数锐减,六百多人存活的不足一成,但如果真的能跟大清换取一些食物、或者.....。
想到此处,别科夫打定了主意,立刻写下一封书信。
不久,蛮流来到了办公室:“长官大人。”
别科夫突然露出笑容:“蛮流,你在这里生活的怎么样?”
蛮流心中一惊,这雅克萨城内,早已经是人间地狱,和谈生活?
若不是他年轻力壮,早就被人给杀了吃肉了。
“长官,很好。”一句违心的话脱口而出,蛮流很不情愿。
别科夫瞧得出来,不禁莞尔一笑:“有件事情,我要拜托你出城一趟。”
“出城?”
“不错,我有一封信,要你带给城外的大清长官。”
说罢,别科夫将书信递给了蛮流。
蛮流学会俄文,看完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他略加思考,自己的同胞们还有四五十人活着。
若真的能将他们带出雅克萨城,也算是一桩幸事。
蛮流点头答应:“即便是死,我也要去见一见大清的将军。”
雅克萨城墙上,蛮流纵身跃下城墙,滚落到城墙下的雪地上。
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雪片,蛮流举起了一杆准备好的白旗,朝着清军驻扎地走去。
不远,仅数百米而已。
清军很快就发现了蛮流:“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