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风沙和适应训练中一天天过去。
史小凡带着顾顺，在向导的陪同下，把西侧山地几个主要的制高点摸了一遍。
他的腿走平路还凑合，爬起山来就受罪，全靠意志力和那副外骨骼支架硬撑。
顾顺话不多，但教得很细，怎么选择观察位置，怎么测算距离和风速，
怎么利用地形隐藏自己，甚至怎么在腿脚不便的情况下进行短距离的战术移动。
史小凡学得认真，他知道自己冲锋陷阵的日子可能真的一去不返了，
但作为指挥员，一双“看得远、看得清”的眼睛，比一双能跑的腿更重要。
东边，史大凡带着庄焱和王雷，把几个废弃矿坑和复杂山谷走了个遍。
王雷如鱼得水，抱着他的地质锤和本子，把不同区域的岩石样本、矿洞结构画了个详细，
甚至已经开始琢磨在哪里设置震动传感器，用什么当量的炸药封堵关键洞口最合适。
庄焱则主要锻炼山地越野和攀爬，这家伙体能好，适应得快，很快就能在乱石堆里跑得跟山羊似的。
史大凡一边负责安全警戒和医疗，一边也在熟悉这片土地上可能用到的草药和应急处理方法。
小队的雏形在艰苦的环境中慢慢磨合。
但缺了关键一环，总觉得运转不畅。
训练时的通讯协调、电子设备维护、情报信息的快速处理分析，都显得捉襟见肘。
史小凡几次尝试联系林恒，回复依旧是“处理中，暂无决定”。
就在史小凡几乎要放弃，准备向上级申请从其他技术单位抽调人手时，转机来了。
那天下午，史小凡正在作战室里，
对着沙盘推演几种可能的突发情况处置预案，赵营长推门进来，脸色有点古怪。
“史中校，外面有人找。”
“谁？”
“一个空军少校，姓林，叫林恒。说是……来找你报到的。”
赵营长挠了挠头，
“这小子，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手续还挺全。”
他递过来一份调令。
史小凡心头一震，接过调令飞快扫了一眼，没错，是林恒！调令直接从空军某部转到这边防系统，效率高得惊人。
他立刻拄着拐杖跟着赵营长出去。
营部门口，林恒正站在一辆风尘仆仆的越野车旁，
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空军作训服，背着个看起来比上次更鼓的背囊，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很亮。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怯生生、同样穿着空军作训服的年轻中尉，戴着眼镜，
背着一个巨大的、装着各种仪器和线缆的箱子。
“林少校？”
史小凡走上前。
林恒立正，敬礼：
“史中校，林恒前来报到！”
他指了指旁边的年轻中尉，
“这是我的助手，也是我以前的学生，
技术中尉周锐，专攻战场数据链和信号分析。
他不放心我一个人来……也想跟着学点实战的东西。”
他解释得有点干巴巴，但意思很明白。
史小凡看着他们俩，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但他面上保持平静，回礼：
“欢迎！路上辛苦了。”
林恒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加密U盘：
“不辛苦。路上正好验证了一些东西。
史中校，你上次提到的异常电磁信号，
我利用沿途几个固定监测点和一些……私人设备，做了粗略的跟踪分析。
数据在这里，初步判断，不是常规的通讯测试或民用干扰。
信号特征很……专业，而且指向性明显，
集中在你们防区西侧那片山地，靠近‘秃鹫岭’的区域。”
史小凡和旁边的顾顺眼神同时一凝。秃鹫岭，正是他们前几天勘察过的、视野最好但也最危险的制高点之一。
“进去说。”
史小凡立刻转身，带着他们进了作战室。
U盘里的数据被导入电脑，林恒熟练地操作着，调出频谱图、信号强度分布图和一段经过处理的音频文件。
周锐在旁边辅助解释，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的兴奋和紧张。
“看这里，这个跳频规律和加密方式，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制式装备。
而且信号发射源在移动，但移动轨迹很有规律，像是在进行……测绘，
或者搜索特定频段。”
林恒指着屏幕，
“最关键的是这个——”
他播放了那段音频。
经过降噪和解码，里面是一段极其短暂、重复的、类似摩尔斯电码但更复杂的“嘀嗒”声。
“这不是通讯内容，更像是一种……信标，或者身份识别信号。”
林恒推了推眼镜，看向史小凡，
“我在以前的资料库里，见过类似特征的片段记录，
关联到……一些境外的特殊行动小组。”
他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潜台词。
“阿尔蒂斯？”
史小凡沉声问。
“无法完全确定，但特征高度相似。”
林恒谨慎地回答，
“而且，信号活跃的时间，基本都在后半夜到凌晨，这个时间段，
我们的常规巡逻和监控力量最薄弱。”
作战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电脑风扇嗡嗡的声响。
“秃鹫岭……”
史小凡走到沙盘前，找到了那个位置，
“那里视野可以覆盖我们基地西侧大半区域，
以及两条主要的季节性河谷通道。
如果在那里设立一个隐蔽的前进观察哨……”
“可以掌握我们很大一部分的活动规律，甚至引导精确打击。”
顾顺接话，声音冰冷，“是个好位置。”
“必须确认。”
史小凡立刻做出决定，
“林少校，周锐，你们立刻架设设备，对秃鹫岭方向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测和定位，尽可能精确信号源位置。
顾顺，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凌晨，趁对方可能再次开机的时候，前出侦察。”
“你的腿……”史大凡皱眉。
“顾顺是主侦察，我是观察和指挥。我们不需要靠太近。”
史小凡看向林恒，
“林少校，我需要你的设备能提供实时信号指引，
并且确保我们之间的通讯绝对保密和畅通。能做到吗？”
林恒没有丝毫犹豫：
“能。我带来了一套改进的小型野战通讯和侦测系统，
功率不大，但胜在隐蔽和抗干扰。
周锐，准备架设。”
周锐立刻答应一声，和史大凡一起，出去从车上搬设备。
庄焱和王雷也闻讯赶了过来，听说了情况，都摩拳擦掌。
“要不我也去？多个人多个照应！”庄焱说。
“这次是隐蔽侦察，人多反而容易暴露。你和王雷待命，随时准备接应。”
史小凡安排道，
“哥，你留在基地，协助林少校他们，
同时注意其他方向的动静。”
分工明确，各自准备。
林恒和周锐展现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很快就在作战室旁边的一个空房间建立了临时监测站，
各种天线和接收器巧妙地架设在营房顶部和附近的山石上，进行了伪装。
夜幕降临，西北的星空格外璀璨，但风也更冷了。
史小凡和顾顺检查着装备。
顾顺换上了戈壁迷彩，脸上涂了油彩，那支高精狙再次被仔细检查、校枪。
史小凡则穿上加了厚内衬的作战服，右腿的支架重新加了防寒套，
带了望远镜、激光测距仪、加密通讯器和一把加了消音器的手枪。
凌晨三点，是人最困倦、警惕性最低的时候，也是对方信号可能再次出现的时段。
史小凡和顾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基地，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林恒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清晰而稳定：
“信号监测已就位。目前波段安静。
我会持续扫描。保持通讯，每隔十分钟简短确认。”
“收到。”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朝着黑沉沉的秃鹫岭方向，如同滴入墨汁的水滴，迅速消失不见。
基地里，林恒紧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频谱，周锐在旁边记录着环境噪声数据。
史大凡守在通讯台前，庄焱和王雷全副武装，靠在墙边假寐，但耳朵都竖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只有无尽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