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壮接过碗,喉结滚动,咕咚咕咚将一碗水喝了个底朝天。他用那只空碗抹了抹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那粗犷的汉子并未起身,只是坐在那石凳上,用一种审视的,带着毫不掩饰占有欲的视线,打量着眼前这个比女子还要温顺的“妻子”。
那不是爱意。
更像是一个猎人,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猎物。
又或者是一个孩童,在炫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一种纯粹的,源自于征服与掌控的,原始的得意。
石榴树上,林羽化身的那只小团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那颗古井无波的心,泛起了一丝玩味。
这个农家汉子,不简单。
能将一个邪道高手,调教成这副模样,靠的绝不仅仅是蛮力。
就在这时。
院子正中那间看起来最气派的主屋,那扇上了年头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推开。
一个身影,从门内走了出来。
来人是个女子,约莫三十岁上下,身形略显丰腴,穿着一身耐脏的蓝色粗布衣裙。她的相貌极为普通,是那种丢进人堆里,便再也找不出来的模样,皮肤因为常年的劳作而显得有些粗糙发黄。
她便是这家真正的女主人,牛大壮的原配妻子,牛氏。
牛氏端着一个木盆,盆里是刚换下的脏衣物。她走到院中,看到自己男人正坐在石凳上歇息,而那个新来的“小妖精”则乖巧地侍立一旁,脸上竟没有半分寻常女子该有的嫉妒与醋意。
她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便将木盆重重地,放在了井边的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随即,她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比自己貌美,甚至比秦淮河的花魁还要纤细的“新妹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容置疑的腔调,开口了。
“水缸还没挑满,杵在这儿做什么?”
她的嗓门很大,带着乡野妇人特有的那种泼辣劲。
那名采花贼闻言,身体下意识地一颤。
他没有反驳,甚至连一丝不满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
他只是飞快地抬眼,看了一眼石凳上那个依旧稳如泰山的男人,见对方毫无反应,便立刻低下头,用一种近乎于卑微的顺从,连声应道。
“是,姐姐,我……我这就去。”
牛氏显然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她冷哼了一声,又伸手指了指院子角落的方向。
“后院的菜该浇水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等会儿把猪圈也给清了,天黑之前要是干不完,晚饭就别吃了!”
“是,是,姐姐说的是。”
-花贼点头如捣蒜,再也不敢有片刻的耽搁。
他立刻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拿起墙角那对沉重的木制水桶,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院门,朝着村口的河边跑去。
那动作,麻利得不像话,显然这些活计,他已经做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整个过程,牛氏发号施令,采花贼低眉顺眼。
而那个本该是一家之主的农家汉子牛大壮,却对此情景视若无睹。
他甚至还从怀里摸出了一杆旱烟,慢悠悠地点上,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浑浊的烟圈。
他看着自己原配妻子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又看了看那个新来的“小妾”那仓皇奔逃的背影,那张被胡茬覆盖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充满了恶趣味的,看戏般的笑意。
这种诡异的家庭和谐,他似乎,很享受。
石榴树上。
林羽彻底看呆了。
她那双黑豆般的小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巨大的趣味。
这……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夫君与小妾”的戏码了。
这分明是一出“正妻与小妾”的宅斗大戏啊!
不,不对。
更准确地说,这是一种奇特的,“夫妻混合双打”的模式。
丈夫负责武力镇压,妻子负责精神折磨。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两人配合默契,将一个曾经搅动江宁风云的采花大盗,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免费劳动力,兼暖床工具。
高!
实在是高!
林羽心中愈发觉得有趣。
她现在无比好奇,这三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一段怎样惊心动魄,曲折离奇的故事,才能演变成今天这副荒诞的,却又无比“和谐”的场面。
不行。
这瓜不吃到根上,她今天晚上怕是觉都睡不好了。
林羽不再犹豫。
她决定深入探究这三人之间的因果。
那只小小的团雀,在石榴树的枝叶掩映下,悄然闭上了双眼。
刹那之间,外界的一切喧嚣与色彩,尽数褪去。
她的神念,如同潜入深海的游鱼,再次沉入了那片由无数因果丝线交织而成的,浩瀚的洪流之中。
院子里那三个人的因果线,在她的神念中,清晰得如同黑夜里的火炬。
牛大壮的线,是粗糙的土黄色,充满了泥土的坚韧与乡野的蛮横。
牛氏的线,是普通的灰白色,却缠绕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市井妇人的精明与泼辣。
而那名采花贼的线,则是一根诡异的暗红色,充满了淫邪,血腥,与扭曲的欲望。
此刻,这三根截然不同的线,正以一种无比诡异的方式,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林羽的神念,没有丝毫停顿,直接锁定了那根最显眼的暗红色丝线,然后,猛地向着过去的时间长河,回溯而去!
无数纷乱的,属于凡尘俗世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飞速闪过。
最终。
画面定格。
一段荒诞离奇的故事,开始清晰地,在她的神念之中,呈现出来。
一个寻常的午后。
牛家村来了一个外乡人。
那人自称是一名走村串户,寻些针线活计做的孤身绣娘。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身段窈窕,面容更是生得极美,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顾盼之间,带着一股子天然的妩媚。
这样的绝色,莫说是在这穷乡僻壤的牛家村,便是放到江宁城里,也足以让无数男人为之侧目。
她很快便被村里的妇人们围了起来。
那名采花贼,也就是这名伪装的“绣娘”,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羞怯而又温婉的笑容。
他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几块绣好的帕子。
那绣工,当真是精湛绝伦。
帕子上的鸳鸯,羽毛根根分明,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布料上飞出来一般。
村妇们哪里见过这等手艺,一个个都看直了眼,赞叹不绝。
采花贼的心中,充满了不屑与得意。
他此行的目标,正是昨晚已经物色好,这牛家村里,长得最为丰腴壮硕的妇人,牛氏。
在他看来,这种乡野村妇,头脑简单,最好摆布。
只需略施小计,便能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