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紫金山,万籁俱寂,林涛呜咽。沈知意带着老刀和两名手下,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沿着白天勘定好的隐蔽小径向上攀登。越靠近观测台遗址,空气似乎越发凝滞,连虫鸣都消失了,只剩下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徐曼华描述的“嗡嗡”声,此刻沈知意也隐约感觉到了。那并非真正的声音,而是一种作用于精神层面的、低沉而混乱的共鸣,让人心烦意乱,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杂念试图钻入脑海。她立刻集中精神,默念母亲笔记中安抚心神的短句,那股不适感才稍稍减退。她回头看了一眼老刀他们,三人显然也感到了异常,面色更加警惕。
根据之前俘虏的口供和白天远观的记忆,他们绕开了可能有暗哨的正面路径,从遗址侧后方一处坍塌的围墙缺口悄然潜入。
眼前的景象让沈知意心头一凛。白日里看到的残破建筑群,在夜色中被几盏昏暗的汽灯勾勒出诡异的轮廓。遗址中央的空地被清理出来,一个由青石垒砌、约半人高的圆形石台矗立在那里,石台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难以辨认的古老符号。石台周围的地面上,果然如情报所说,露出一些埋设的金属管线和线缆,它们如同蛛网般连接向石台底部和外围几台黑沉沉的、箱体状的设备。设备上有微弱的指示灯闪烁,发出低沉的嗡鸣,正是那精神干扰的源头之一。
大约十余名守卫分散在石台四周和遗址的制高点,无声地巡视着。而在石台正前方,背对着沈知意他们来的方向,静静伫立着一个穿着深色长衫的挺拔身影。
陈景澜。
他似乎对身后的潜入者毫无所觉,只是仰头望着星空,又像是在感受着什么。月光照在他侧脸上,映出一种非人的静谧与专注。
沈知意屏住呼吸,对老刀打了个手势,示意按计划行事。老刀点头,带着一名手下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向一侧,他们的任务是制造外围的小范围混乱,吸引部分守卫注意力,并安置炸药作为最后的后手。另一名手下则留在沈知意身边,作为她的贴身护卫和最后的联络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知意紧盯着陈景澜和石台中央那个醒目的凹槽。凹槽的形状……她心中一动,取出贴身收藏的云纹钥,借着微光比对。果然,那凹槽的轮廓与钥匙柄部的形状隐隐对应,但似乎又复杂许多,像是需要钥匙作为核心,再结合其他东西。
就在这时,陈景澜忽然动了。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似乎漫不经心地扫过沈知意藏身的阴影区域,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既然来了,何必躲藏?”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寂静的夜空,传了过来。“沈小姐,请上前吧。子时将到,‘星图’正位,该是‘心火’照亮前路的时候了。”
他知道她在这里!沈知意心头一沉,但事已至此,退缩已无可能。她对身边的护卫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呼吸,从阴影中走出,一步一步,朝着石台走去。她手中紧握着云纹钥,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仗。
守卫们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警惕,但无人上前阻拦。陈景澜看着她走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钥匙上,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炽热。
“很好。”他赞许般地点头,“‘钥匙’就该有‘钥匙’的觉悟。看到那个凹槽了吗?那是第一步。”他指向石台中心。
沈知意在距离石台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冷静地问:“‘定魂珠’在哪里?曼华需要的解脱,又在哪里?”
“别急。”陈景澜好整以暇,“‘定魂珠’就在这石台之下,被古老的机关和混乱的‘星陨之力’封存。没有正确的‘钥匙’和引路的‘心火’,谁也拿不到它。至于曼华……”他笑了笑,“等她不再被那些无谓的情感和记忆困扰,自然就解脱了。而这一切,都将在我构建的新秩序中实现。”
他的话语充满了扭曲的逻辑。沈知意不再与他争辩,她知道语言在此刻毫无意义。她仔细观察着石台和凹槽,同时将一部分意识沉入内心,去感受那份被称为“心火”的潜藏特质。温热感隐隐浮现,与周围环境中那令人不适的“嗡嗡”共鸣形成了奇特的对抗。
“开始吧。”陈景澜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星位将合,阴气最盛。将钥匙放入凹槽,然后,集中你的精神,去感应、去点燃……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走向石台。她能感觉到周围守卫的注视,也能感觉到陈景澜那如同实质般锁定了她的精神压力。她将云纹钥对准那个复杂的凹槽,缓缓按下。
“咔哒……”
一声轻响,钥匙严丝合缝地嵌入凹槽之中。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生!
石台上那些古老的符号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能量,骤然亮起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整个石台连同周围埋设的管线设备,发出的嗡鸣声陡然增强,那股精神层面的干扰力瞬间提升了数倍!沈知意只觉得头脑一阵强烈的眩晕,无数破碎混乱的影像和嘶吼声似乎要冲进她的意识!
几乎同时,遗址外围的东侧突然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火光腾起,伴随着守卫的惊呼和枪声!
老刀他们动手了!
混乱骤起!一部分守卫立刻朝着爆炸方向冲去。陈景澜眉头一皱,眼中金芒一闪,似乎对这场意外的干扰颇为不悦,但他并没有动,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在沈知意和石台上。
爆炸的巨响和突如其来的混乱,反而像一盆冷水,让沈知意从强烈的精神干扰中挣脱出一丝清明。她猛地意识到,陈景澜要的“心火”,或许并不是让她平静地引导,而是在这种极端混乱和压力下,被逼出的、某种失控的爆发!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拼命集中意志,抵抗着越来越强的精神压迫和符号蓝光带来的诡异牵引,努力回忆母亲笔记中关于“定”、“静”、“守护本心”的教导。温热感在她意识深处流转,试图构筑起一道防线。
而就在这时,她嵌入钥匙的凹槽内,除了幽蓝光芒,竟然开始隐隐泛出一丝截然不同的、温暖的金红色光泽,那光泽非常微弱,却坚韧地存在着,仿佛源自钥匙本身,又仿佛与沈知意体内的温热感产生了某种共鸣。
陈景澜看到那丝金红光泽,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意外,随即是更深的贪婪与狂热:“果然……柳姨留下的,才是真正纯粹的‘源火’……继续,沈知意,不要抗拒,让它燃烧起来!”
沈知意咬牙坚持,与石台、与陈景澜、也与自己体内那股力量进行着无声的角力。她能感觉到,那金红光泽似乎在试图顺着某种路径,向石台下方渗透……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遗址西侧突然传来了截然不同的、密集而精准的枪声!那不是老刀他们能制造的火力!伴随着枪声的,还有短促的惨叫和重物倒地声——是那些留守的守卫!
又有外人闯入!是谁?
陈景澜猛地转头望向西侧,金色的瞳孔中第一次映出了冰冷的怒意与一丝惊疑。
沈知意也愕然望去,只见朦胧的夜色与混乱的光影中,数道矫健迅捷的身影正突破外围,向着石台方向快速突进!为首一人,身形挺拔,动作凌厉,手中枪火闪烁,竟有几分熟悉的影子。
难道……是徐砚深他们?他们不是应该在后方策应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发起了强攻?
局势,在瞬间变得无比混乱与不可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