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只是闭上眼睛迷糊了一小会儿，刺耳的闹铃声就将我从深沉的睡眠中拽了出来。我挣扎着睁开眼，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虽然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但或许是因为近期坚持游泳锻炼的缘故，加上年轻体健，我竟然感觉精力恢复了大半，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不敢耽搁，我立刻起床洗漱。冰冷的水扑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困意。
上午八点四十分，我和孙晓菲、秦思妍、沈雁冰四人准时出发，前往县政府。
之所以带上秦思妍和沈雁冰，是因为秦思妍作为项目总负责人，对项目的所有细节了如指掌；而沈雁冰作为法务总监，则能在涉及法律程序和责任界定的问题上，提供最专业的支持。
徐曼和苏清月则留在酒店，负责后续的联络协调。
县政府大楼庄严肃穆。我们被工作人员引到一间小型会议室。推门进去，县长已经端坐在主位，旁边坐着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公安局长、宣传部长以及张明远等几人。会议室里的气氛凝重而严肃。
“林总，孙董，各位，请坐。”县长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伸手示意我们落座。他的目光在我和孙晓菲脸上扫过，带着一种审慎的打量。
我们依言在会议桌对面坐下。秦思妍将准备好的文件袋轻轻放在我面前。
会议开始，县长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林总，孙董，今天请几位过来，主要是就贵公司投资项目近期发生的不幸事件，进行沟通。首先，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对贵公司项目部经理王磊同志以及其他受伤的员工，表示慰问。希望他们早日康复。”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是，事件发生后，县里也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声音。有传言说，贵公司的项目，未来投产后会生产高污染、高能耗的产品，将对本地环境造成严重破坏。这些传言，在一定程度上，也解释了部分村民为何情绪如此激动，甚至采取了过激行为。”
他目光直视着我们：“所以，今天请几位来，首要目的，是希望贵方能够再次提供充分、权威的证据，证明项目的清洁、环保属性，彻底澄清谣言。这既是对全县人民负责，也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的前提。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县长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是为我们澄清谣言着想，但语气和时机，却隐隐带着一丝施压的意味。
孙晓菲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悦。她性格刚烈，最受不了这种弯弯绕绕。
没等我开口，她已语气带着几分火气说道：“县长！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们项目从立项、环评到各项审批，所有手续合法合规，文件早就提交给县里备过案了！我们生产的是高科技电子模组，是绿色产业，哪来的高污染？现在是我们的人被打成重伤躺在医院，我们的设备被砸，损失惨重！县里不先全力追凶、安抚受害者、赔偿损失，反而先来质疑我们项目的合规性？这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县里几位领导的脸色都微微有些变化。
县长神色不变，目光平静地看着孙晓菲，没有立刻反驳。这时，坐在他旁边的张明远连忙开口打圆场，语气缓和地解释道：“孙董，您别误会，县长和县里领导绝对没有质疑项目合规性的意思。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县里高度重视、坚定支持这个优质项目，才更要主动、及时地帮你们澄清谣言，铲除隐患啊！”
主管宣传的常委也立刻接话，语气诚恳：“孙董，林总，请相信县里的诚意。现在网络信息传播快，谣言杀伤力大。我们必须抢在谣言发酵前，用铁一般的事实和证据，帮助你们牢牢占据舆论主动权和道德制高点！这样才能彻底堵住别有用心者的嘴，为项目顺利推进扫清障碍！这本身就是对项目最有力的保护和支持！”
听到张明远和宣传常委这番解释，孙晓菲脸上的怒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语气依旧带着不满：“如果是这个目的，那我们可以配合。但希望县里也能拿出实际行动，尽快将打人凶手、特别是幕后煽动者绳之以法，给我们的员工一个交代！”
我见气氛缓和，顺势接过话头，语气沉稳而坚定：“县长，各位领导，我们完全理解并支持县里澄清谣言、稳定舆论的良苦用心。关于项目的环保问题，我们问心无愧。”
我拿起面前厚厚的文件袋，双手递给县长：“这是我们准备好的全部资料，包括项目的立项批复、全套环评报告（由省环科院出具）、专家评审意见、生产工艺流程说明、污染物处理方案及承诺等所有证明文件。所有手续合法、合规、公开、透明。我们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监督和核查。”
县长接过文件袋，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递给了身旁的宣传常委：“好，资料我们会仔细研究。请林总、孙董放心，县里一定会依据事实，尽快发布权威信息，以正视听。”
接着，县长和几位县领导又就项目的一些具体技术细节、产能规划、用工需求等问了几个专业性问题，主要由秦思妍进行回答。她准备充分，对答如流，数据清晰，逻辑严密，展现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让在座的县领导不时微微颔首。
会议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气氛总体还算平和。最后，县长总结道：“今天的沟通很有必要，也很有效。情况我们都了解了。请林总、孙董放心，县里会尽快研究这些材料，依法依规发布公告，澄清事实。同时，公安机关会加大力度，尽快侦破案件，缉拿凶手，维护公平正义。”
会议结束，县长示意县里其他领导先离开。张明远看了看县长，又看了看我，也起身离开了会议室。我明白县长有私下的话要说，便对秦思妍和沈雁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也先到外面等候。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孙晓菲和县长三人。
门关上的瞬间，县长脸上那层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松弛了下来，他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推心置腹：
“林总，孙董，这里没外人，我说几句实在话。”
我和孙晓菲对视一眼，都坐直了身体，凝神静听。
“刚才在会上，有些话不方便明说。”县长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无奈和凝重，“今天的会，某种程度上，是开给某些人看的，是个‘姿态’。”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我们：“不瞒你们说，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背后……可能确实有推手。而且，这推手的能量，恐怕还不小，可能……涉及到市里的一些层面。”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如此！孙晓菲的眼中也闪过一道寒光。
县长继续道：“我对你们的项目是了解的，是真心实意欢迎和支持的。高科技、绿色产业，能带来税收和就业，对县里发展是好事。我个人绝不相信你们有什么污染问题。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有人想借题发挥，想把水搅浑。所以，我必须先把程序走到，把证据做实，把场面撑住。这样，才能在规则范围内，最大限度地保护你们，堵住那些人的嘴。”
“我向你们保证，”县长看着我们的眼睛，语气诚恳，“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县里，至少在我这里，一定会尽力为你们项目的顺利推进保驾护航。公安机关那边，我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尽快破案，抓住那个吴启来，挖出背后的指使者！给你们，也给全县人民一个交代！”
听到县长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我和孙晓菲心中都是一震，随即涌起一股感激。看来，这位县长是位明白人，而且愿意在关键时刻站出来。
“谢谢县长！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我连忙表示感激。
“县长，有您的支持，我们就有底气了！”孙晓菲也郑重说道。
县长摆了摆手，站起身：“好了，我后面还有个会。你们先去忙。有什么情况，随时让明远同志跟我沟通。记住，稳住阵脚，依法办事，邪不压正！”
说完，他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我和孙晓菲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心情复杂。县长的话，既证实了我们最坏的猜测——确有幕后黑手，且能量不小；也给了我们一颗定心丸——至少县长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看来，这场仗，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孙晓菲眯起眼睛，语气冰冷，“市里都有人插手……哼，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敢动我孙晓菲护着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但更多的是一股被激起的斗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对方出招了，我们接着就是！先把眼前的证据坐实，抓住吴赖，撬开他的嘴！”
我们走出会议室，与等在外面的秦思妍、沈雁冰汇合。看到我们的神色，她们都明白谈话不简单，但没有多问。
“回酒店再说。”我低声道。
一行人沉默地走出县政府大楼。坐进车里，孙晓菲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语气果断地布置任务，动用人脉关系，全力追查吴赖的下落和市里可能涉及的势力。
我知道，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全面打响。而突破口，就在那个消失的“无赖”吴启来身上。必须尽快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