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星那一句开什么玩笑,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池塘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她清脆响亮、毫不掩饰震惊与怒气的声音,不仅让围住她的那群贵女愣住了,也吸引了更多原本在附近徘徊、想探听汤泉宫内动静的人。
众人纷纷好奇地凑了过来,竖起耳朵,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隐隐透着一股八卦的味道?
白南星虽然自幼在药王谷长大,没见过太多世面人情,但她天生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相反,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不但不怯场,反而声音越发响亮起来,叉着小腰,一副要跟全世界说清楚的架势。
“你们不许胡说八道!我哥哥才不是那个宋姝静请来的呢!”
她气鼓鼓地,小脸都涨红了些,
“我哥哥是因为知道菀菀姐姐中了毒,才赶过来的!”
众人懵逼,众人疑惑。
有人忍不住质疑:
“可是……外面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而且,我是亲眼看见那天早上,宋大小姐带着白神医进围场的呀!”
其他那天也在场、目睹了同一场景的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这几乎是所有人认定的事实,如今突然被当事人的妹妹亲口否认,实在让人难以立刻接受。
白南星难得有耐心,虽然语气还是气呼呼的,却开始解释:
“别人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明明是柒墨姐姐拿着菀菀姐姐的信物,去药王谷找我哥哥!结果路上不知道因为什么晕倒了,正巧撞上回京的宋姝静!阴差阳错,是宋姝静拿着菀菀姐姐的信物去找我哥哥的!”
她用略微稚嫩却咬字清晰的语调,将真相缓慢而坚定地说了出来。
几十人聚集在一起,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此刻却瞬间鸦雀无声,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这个反转……太大了。
过了好几秒,才有人小心翼翼、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试探着问:
“白……白姑娘,您的意思是,白神医和宋二小姐,才是真正交好的那一位?”
白南星微微扬起小下巴,斩钉截铁:
“不对!”
众人盯着她,等待着下文。
只见白南星顿了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大声宣布:
“菀菀姐姐和哥哥不是交好的关系,是相当、相当、特别好的关系!”
众人:“……”
一阵无语的沉默。
小姑娘,你说话大喘气这么严重的吗?
你这样说话是会被打死的!
白南星似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嘟了嘟嘴,开始吐槽:
“其实我有时候都怀疑,我是不是哥哥捡来的妹妹,而菀菀姐姐才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她语出惊人,
“我哥哥有很严重的洁癖,一天恨不得洗八百遍手,别人不小心碰他一下,他能嫌弃得把手搓掉一层皮!可是……”
她拖长了语调,成功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可是哥哥在面对菀菀姐姐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这个毛病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众人被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勾得心痒难耐,纷纷摇头,眼神充满了求知欲。
白南星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忽然嘿嘿一笑,小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
“我不告诉你们!这是我哥哥的秘密,不能让你们知道!嘿嘿嘿~”
众人:“……”
好想揍一顿这个说话说一半、专门吊人胃口的臭丫头。
白南星看着众人一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反而乐开了花,觉得好玩极了。
“不过嘛,”
她转了转眼珠,
“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事情。”
众人略带怀疑地看着她,显然不太相信这个喜欢戏弄人的小丫头能说出什么正经话了。
白南星清了清嗓子,认真道:
“我哥哥对菀菀姐姐可好了,菀菀姐姐提出什么要求,他基本都会答应。在我眼里啊,他们俩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有人终于理清了思路,再次确认:
“所以……白神医和宋大小姐真的不熟?白神医此次出谷,全然是为了宋二小姐?”
白南星用力点头,理所当然道:
“当然了!这还用问吗?你们没看到我一直都待在菀菀姐姐身边吗?是我哥哥不放心菀姐姐,才特意让我跟着,陪伴菀菀姐姐的!不然我这辈子,可能都得待在谷里,没机会出来玩呢!”
人群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但这次沉默中,涌动着的是恍然大悟、震惊以及迅速重新评估形势的复杂情绪。
如今,摆在面前的是两个清晰的事实:
第一,那位一直以请来神医自傲、甚至因此得到不少人艳羡和巴结的宋家大小姐宋姝静,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冒功者?说谎精?
第二,那位因中毒受伤而显得柔弱、此前除了美貌和家世似乎并无太多特殊之处的宋家二小姐宋姝菀,才是真正能让神医白苏木破例出世、并倾力相护的人!这意味着,京城最风光的贵女之一,日后恐怕要更加风光,也更不好惹了。
心思活络的众人几乎立刻意识到:
眼下该巴结讨好的对象,得立刻从宋大小姐,换成宋二小姐了!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就被白南星下一句话给泼了盆冷水。
只见小姑娘叉着腰,板起小脸,奶凶奶凶的语气警告道:
“不过!你们不许去打扰菀菀姐姐养病!要是谁敢影响了菀菀姐姐休息,耽误她伤势恢复,我……我下毒毒死你们!!!”
众人吓得脖子一缩。
白南星说完,自己又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
“不行不行,毒死人是要被官差抓走的,菀菀姐姐又要费心思捞我,太麻烦她了。”
她眼睛一亮,想到了好主意,
“我不下毒毒你们,我下痒痒粉!痒痒死你们!让你们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众人默默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好吓人……更想打死了!
白南星见震慑效果达到,满意地点点头。
………
汤泉宫厢房的另一侧,气氛凝重。
萧玦从压抑的内室走出,绕过素绢屏风,脚步微顿。
他一眼就看见,宋姝菀竟然没有离开,就静静地站在屏风侧面不远处的阴影里。
虽然离内室还有一段距离,但以方才宋姝静那激动的音量……
她定然是听见了的,听见了那些指控。
萧玦的目光扫向门口的元北。
元北接触到太子的视线,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心里叫苦不迭。
他能怎么办?
方才宋二小姐扶着额头,悄声对他说身子忽然有些不适,想稍坐歇息片刻再走,脸色苍白,弱不禁风。
整个围场谁不知道宋二小姐为救太子重伤未愈?
他哪里敢强硬阻拦?
万一宋二小姐真因为他的阻拦有个好歹,或者跑去告状……
别说太子殿下,就是宋尚书,明面上动不了他,暗地里派个高手来扒他的皮也是有可能的!
萧玦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宋姝菀。
只见她怯生生地立在屏风旁,娇弱纤细的身躯几不可查地微微轻颤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抬起,看向他。
那眼神里盛满了拼命抑制却依旧溢出来的不安、惶恐,还有一丝……被吓到后的茫然无措。
像极了做错事害怕被长辈发现、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孩子。
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穿,藏不住半点心事。
萧玦心中那因为宋姝静而产生的烦闷与失望,似乎被这双湿漉漉的、带着惊怯的眼睛冲淡了些。
他沉默片刻,淡声开口:
“你,跟孤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