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洛母刚从医生办公室回来，手里攥着医生递的注意事项，听见房昀舒的话，脚步顿在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把眼底的慌乱压下去，走到床边时，语气放得比刚才更柔：“好好好，不叫昭昭，叫昀舒，房昀舒。”
房昀舒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轻易妥协。
他攥着床单的手指松了松，眼神里的警惕淡了些，却依旧带着防备。
洛父也连忙附和，顺手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平和：“是爸爸不好，没注意你想改名字。你妈妈本来就姓房，你想跟着妈妈姓，叫房昀舒，没问题，我们都同意。”
这话一出，不仅房昀舒愣住，连站在一旁的洛家大哥都挑了挑眉。
他看了眼父母眼底的担忧，瞬间明白——他们是怕刺激到“弟弟”，哪怕明知这名字来得蹊跷，也愿意先顺着他的意。
房昀舒张了张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轻易地迁就他的想法，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他连选择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睡觉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改名字这种事。
“为什么……”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困惑，“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突然说自己叫房昀舒，说我不是洛昭昭。”
洛母伸手想摸他的头发，见他没躲开，才轻轻揉了揉：“不奇怪。你之前跟我们闹别扭的时候，也说过想改名字，想离开家重新生活。现在你愿意提，说明你心里慢慢想开了，这是好事。”
她刻意避开了“车祸”“失忆”这些可能刺激到他的词，只捡着温和的话说。
其实她心里早就慌得不行，刚才医生说，头部撞击可能会导致短暂的认知混乱，让他们多顺着病人的心意，别强行纠正。
洛家大哥适时地打开保温桶，浓郁的排骨汤香味弥漫开来。
他盛了一碗，递到房昀舒面前：“不管叫什么，先喝点汤吧。你之前总说我炖的汤好喝，这次特意多放了你喜欢的玉米。”
房昀舒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鼻尖萦绕着从未闻过的香气。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慢点喝，小心烫。”洛母在一旁轻声叮嘱。
房昀舒小口喝着汤，玉米的清甜和排骨的鲜香在舌尖散开。
这是他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汤，从前在流浪的时候，他只能捡别人剩下的冷饭冷菜，被关起来后，更是只有寡淡的粥和掺着药的水。
他抬起头，看向洛家人——洛母眼里的疼惜、洛父眼底的包容、洛家大哥温和的眼神，这些都让他觉得陌生，却又奇异地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房昀舒低下头，又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医院走廊的光线有些冷，宫翊修刚做完检查，指尖还捏着那张印着“病情稳定”的报告单。
他没让小江跟着，想自己走回车上，却在经过住院部走廊时，瞥见了病房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洛昭昭”。
他站在走廊的阴影里，隔着一层玻璃，看着那个坐在床边喝汤的人。
对方穿着病号服，侧脸的轮廓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可不知为何，那副模样却让他觉得陌生——没有从前的冷傲，只有一种安静的疏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宫翊修原本以为，再见到这个人，心里多少会有波澜。
是恨他从前的冷漠，还是念及过去的点滴？可此刻，他只觉得平静，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平稳，没有丝毫起伏。
原来医生说的“情绪淡漠”不是错觉，原来他真的已经不爱了。
就在这时，病房里的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宫翊修看到对方眼里没有惊讶，没有厌恶，在问“你是谁”。
下一秒，病房门被猛地拉开。
洛父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看到宫翊修时，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语气里满是怒火：“宫翊修！你还敢来？！”
宫翊修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我来体检。”
“体检？”洛父冷笑一声，伸手攥住他的衣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儿子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因为你！五年了！你把他困在别墅里，不让我们见一面，现在他出了事，你还想来搅和？”
走廊里的护士听到动静，连忙过来劝架，却被洛父挥手推开。
洛母也跟着走出来，看到宫翊修，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你快走吧，别再刺激昭昭了，我们求你了……”
宫翊修没有挣扎，任由洛父攥着衣领。他的目光越过洛父的肩膀，再次看向病房门口——那个叫“房昀舒”的人正站在那里，好奇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这眼神让宫翊修彻底确定，眼前的人，或许真的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洛昭昭了。
那个会用冰冷眼神瞪他、会摔碎他东西的洛昭昭，永远不会用这样陌生的目光看他。
“我没打算搅和。”宫翊修轻轻推开洛父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领，“离婚协议他早就签了，我过来只是碰巧。”
他顿了顿，看向洛父洛母，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以后他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原来，不爱了真的是这种感觉——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名字，都变成了无关紧要，再也掀不起心里的任何涟漪。
而病房里，房昀舒看着宫翊修离开的背影，小声问洛家大哥：“他是谁啊？”
洛家大哥握紧了他的手，语气沉了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管他。”
房昀舒点了点头，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洛家人为什么那么生气，只觉得刚才那个男人的眼神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