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的动作僵在半空。
林晚睁开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毫不客气的、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陆泽!你、你也饿了!”
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倒在沙发里,“还说我!你的‘林晚效应’看来还包括促进消化,加速能量消耗啊!”
陆泽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窘迫。
他抿紧唇,坐直身体,试图维持镇定:“……午餐摄入热量不足,且上午有一定体力活动,这是正常的生理反馈。”
“是是是,正常的,正常的。”林晚笑得肚子疼,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坐起来,“走吧走吧,伟大的陆总也要食人间烟火了!我们去看看度假村的晚餐有什么好吃的,我请你!”
她跳下沙发,伸手去拉他。
陆泽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白皙,纤细,无名指上戴着他早晨刚刚为她戴上的指环。
他眼底的窘迫慢慢褪去,化作一片温软的无奈和纵容。
他握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想吃什么?”他问,恢复了平时的语调,只是耳根的红色还未完全消退。
“嗯……这次让你点!”
林晚眼睛转了转,“不过,不准再分析营养成分!不准计算卡路里!不准评估升糖指数!就凭感觉,点你觉得我会喜欢吃的!”
这是一个新的挑战。
对于习惯了数据驱动的陆泽而言,“凭感觉”是比写一万行复杂代码更困难的事。
但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头。
“好。”
他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指尖无意识地在她手背上轻轻划动,像是在模拟某种算法,又像是在单纯地感受她的存在。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
指间的银环,在渐暗的天色里,散发着恒久而温润的微光。
度假村的晚餐最终选择在酒店顶层视野绝佳的西餐厅。
陆泽果然践行了“凭感觉点餐”的承诺,虽然他拿着菜单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长达三分钟的沉默,让旁边等待的服务生都开始冒汗。
最终,他合上菜单,报出几个菜名:香煎鹅肝配红酒梨,奶油蘑菇汤,慢烤牛小排配黑松露土豆泥,熔岩巧克力蛋糕。
林晚听得眼睛发亮——全是她爱吃的厚重口味!虽然热量炸弹,但……管他呢!
“陆老师,您这‘感觉’数据库,是不是偷偷扫描了我的大脑美食偏好分区?”她托着腮,笑吟吟地问。
“基于过往共同进餐的观察数据,进行概率推断。”陆泽抿了一口柠檬水,淡定地回答,“成功率在87%以上。”
他顿了顿,补充道,“剩下的13%误差,留给你的突发奇想。”
餐点很美味,环境浪漫,两人之间的氛围松弛而惬意。
陆泽果然没有再分析营养成分,只是在她切牛小排略显费力时,很自然地将自己的盘子换过去,把已经切好大小适中的那份推到她面前。
“谢谢。”林晚心里甜丝丝的,叉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肉质鲜嫩,汁水丰盈,幸福感爆棚。
“不客气。”陆泽垂眸切着原本属于她的那块牛排,动作优雅精准,“优化用餐体验,可以减少因费力切割导致的负面情绪,提升整体约会效能。”
林晚:“……” 行吧,还是那个陆泽,浪漫行为背后永远有一套逻辑支撑。
但看在他切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就不拆穿了。
晚餐后,夜色已深。
山间的星空格外璀璨,没有城市光污染的干扰,银河宛如一条缀满碎钻的轻纱,横亘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
两人没有乘坐电梯,而是默契地选择了走回套房的楼梯。
螺旋上升的木质楼梯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隐约从宴会厅传来的、团建活动的喧闹余音。
“他们好像玩得很嗨。”林晚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歌声和笑闹声。
“群体性娱乐活动,通过共同参与和情绪感染释放压力,符合团队建设预期目标。”陆泽客观评价,“但噪音分贝超过舒适阈值,且活动内容缺乏信息密度。”
“你就是嫌吵,嫌无聊。”林晚一针见血。
陆泽没有否认,只是握紧了她的手:“现阶段,我的‘信息密度’与‘舒适阈值’优化方案,倾向于当前模式。”
当前模式——就是和她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林晚嘴角翘起,晃了晃他的手。
指间的戒指随着动作,传来令人安心的搏动。
回到星空套房,关上门,彻底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客厅一角,气氛瞬间变得私密而温馨。
林晚踢掉鞋子,赤脚踩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还是这里舒服。”
“唔,吃得有点撑,还一身烤肉味。”林晚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袖子,皱皱鼻子,“我先去洗个澡。”
“好。”陆泽点头,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走向吧台,“我准备热牛奶。”
林晚从行李箱翻出那套印着卡通猫咪的纯棉长袖睡衣——今晚她决定穿得更“安全”些,以及……一套全新的、质感不错的浅色内衣(苏晓晓友情提供,号称“战袍预备役”,但林晚觉得至少比之前那些布料少得离谱的靠谱)。
她抱着衣服钻进浴室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摘下了左手无名指上的银环,将它轻轻放在洗手台干燥的毛巾上。
戒指离体的瞬间,指根处那熟悉的细微搏动感消失了,让她心里空了一下,但很快又觉得,这样也好,免得洗澡时滑脱。
浴室门关上,很快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客厅里,陆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热水器启动的微弱嗡鸣,水流冲击瓷砖的声音,还有隐约传来的、林晚哼着不成调的歌……这些声音信号组合成一个明确的环境变量:她在洗澡。
他拿着牛奶杯和温度计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在同样位置、类似情境下的画面——氤氲的水汽,带着湿意的皮肤,凌乱的发丝,以及自己当时飙升的心率和血液流速。
“无关变量干扰。”
他低声对自己说,试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热牛奶制备”流程上。
量取牛奶,倒入奶锅,开中小火,插入温度计。
每一个步骤都精确,如同执行预编程指令。
然而,当温度计的水银柱缓慢爬升时,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紧闭的浴室门。
水声持续,哼歌声断断续续,偶尔还有她似乎被水呛到的小小咳嗽声。
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像投入他心湖的石子,荡开一圈圈名为“林晚”的涟漪。
他强迫自己看向窗外璀璨的星空,开始默背圆周率。
3.……背到第三十位时,他发现自己在无意识计算热水流速、浴室体积与预计洗澡时长的关系。
无效计算。
他转而分析牛奶中乳蛋白在60-70摄氏度区间内的变性速率曲线。
图表在脑海中清晰展开,但图表坐标轴的背景,似乎隐隐约约映着浴室磨砂玻璃后朦胧的光影。
“……陆泽,你完了。”他对自己下了个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