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洒在青岚宗传道崖巨大的青石广场上。
往日里,这里便是内门弟子聆听师长教诲、交流切磋的重要场所。
而今日,气氛却格外不同。
偌大的广场,早已被闻讯赶来的弟子挤得水泄不通。
不仅内门弟子几乎倾巢而出,连许多平日埋头苦修、鲜少露面的外门弟子,甚至一些其他峰头的执事、普通长老,也早早到来,占据了靠前的位置。
黑压压的人群,一直蔓延到广场边缘的树林前。
低沉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嗡嗡作响,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期待。
“顾首座真的要来讲法了!”
“元婴后期巅峰啊!还是群英会榜首!她讲的道,肯定非同凡响!”
“听说顾首座修炼的功法极为特殊,不知道今天会不会透露一二?”
“我卡在筑基后期瓶颈很久了,希望能有所启发……”
人群最前方,是宗门特意为各峰首座、核心长老预留的区域。
玄诚真人端坐中央,面带微笑。
其他峰主也大多到齐,神色各异,有好奇,有审视,也有纯粹的期待。
赤练、王浩、凌绝霄等与顾云初相熟之人,自然也在最前排。
夜宸则带着丫丫,坐在稍侧一些、视野极佳又不引人注目的位置。
丫丫好奇地东张西望,被这么多人聚集的场面震撼到了,小声问:“爹爹,好多人呀,他们都是来听娘亲说话的吗?”
“嗯,”夜宸摸摸她的头,目光温柔地投向那空置的讲法高台,“你娘亲很厉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当日头升至正中,恰好照在那座由整块“悟道石”雕琢而成的古朴高台时。
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般,悄无声息地立于高台中央。
没有驾驭法宝的灵光,没有撕裂空间的波动。
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喧闹的广场,瞬间寂静下来。
落针可闻。
无数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齐刷刷地聚焦在那道身影上。
素衣如雪,青丝如墨。
容颜清绝,神色平静。
正是顾云初。
她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眼神无波无澜,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每一个与她目光接触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神为之所摄。
没有开场白,没有寒暄。
顾云初直接开口,声音清冽,并不如何洪亮,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仿佛直接响在识海深处。
“今日所讲,非某一道,非某一法。”
她的第一句话,便让许多期待具体功法秘诀的弟子微微一怔。
“修行之始,问道于天,求索于己。”
顾云初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山间清泉,流淌过每个人的心田。
“灵根有优劣,机缘有厚薄,此乃先天所定,非人力可强求。”
“然,道心无高下。”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越人群,看到了那些因资质普通而面露苦涩的弟子。
“有人天赋异禀,一路坦途,却可能困于瓶颈,止步于‘得’。”
“有人步履维艰,磕绊不断,却可能在绝境中,窥见‘道’之真意。”
“修行,修的是心,是性,是对天地、对自身、对万事万物的理解与感悟。”
她开始讲述自己的一些感悟。
从最初五行伪灵根的挣扎,到问心路上的坚持;
从流云秘境中的生死搏杀,到对“守护”与“责任”的思考;
从混沌道基的初步形成,到后来对“包容”、“演化”的领悟……
她没有炫耀自己的辉煌战绩,也没有刻意拔高自己的境界。
只是平静地,将自己修行路上一些关键节点的困惑、抉择、以及最终走出的路,娓娓道来。
其中蕴含的道理,质朴,却又直指核心。
“……我曾以为,力量便是打破一切阻碍的利剑。”
顾云初的声音略微低沉。
“后来方知,真正的力量,或许在于‘守护’你想守护的,在于‘承担’你必须承担的,在于明心见性,知道自己为何努力,为何前行。”
“道,无处不在。”
“可存于剑锋之上,亦可存于一草一木、一念一行之中。”
“关键在于,你是否能看见,是否能理解,是否能将其融入你的‘道’。”
随着她的讲述,玄奥的大道真意,开始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
她并未刻意引动,但当她的话语触及对法则、对世界本质的理解时,天地灵气便自发汇聚,在她周身形成种种异象。
时而如混沌初开,星云流转;
时而如大地厚德,承载万物;
时而又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这些异象是她自身“道”的显化,是大道在她身上的投影。
台下,所有弟子,无论修为高低,都沉浸在了那玄妙的道韵之中。
有人面露沉思,仿佛触碰到了困扰许久的瓶颈;
有人眼露精光,似乎想通了某个关窍;
有人则眉头紧锁,努力消化着那些超出当前境界理解的话语,虽不能尽懂,却也觉得心神开阔,隐隐有所得。
就连前排的各峰首座、长老们,也大多露出了郑重思索的神色。
顾云初讲的并非具体的功法神通,而是更本质的“道”与“心”。
这对他们这个层次的修士而言,同样具有极大的启发意义。
玄诚子抚须微笑,眼中满是赞赏。
王浩听得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比划着剑诀,仿佛在印证着什么。
凌绝霄抱着剑,眼神锐利,似乎从顾云初关于“守护”与“执念”的论述中,对自己的“绝剑”有了新的思考。
赤练也难得地安静下来,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夜宸看着高台上那道散发着淡淡道韵、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身影,眼底的爱意与骄傲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的云初,不仅在修为上登峰造极,在“传道”之上,亦有大家风范。
讲法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
当日头西斜,霞光开始染红天际时,顾云初的声音渐渐放缓。
“……大道至简,衍化至繁。守住本心,方见真我。”
“今日至此。”
话音落下,周身异象缓缓消散,天地灵气重归平静。
她对着台下微微颔首,身影便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淡去,消失在讲法高台上。
良久,广场上依旧一片寂静。
众人仿佛还沉浸在那玄妙的道韵之中,未能回神。
直到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巨大喜悦的惊呼响起:
“我……我突破了!卡了五年的瓶颈,松动了!”
这声惊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宁静。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响起:
“我也是!我感觉对功法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顾首座说得对!道心才是根本!我以前太执着于术法威力了!”
“虽然有些地方听不懂,但总觉得心里敞亮了很多!”
广场上再次沸腾起来,但这次的沸腾,充满了欣喜、激动与对大道感悟的渴望。
无数弟子对着高台方向,发自内心地深深行礼。
这一场讲法,虽无具体招式传授,却如同春雨,滋润了无数干渴的道心,为许多人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其影响之深远,或许需要很久以后才能完全显现。
玄诚子站起身,望着顾云初消失的方向,眼中感慨万千。
从今日起,“顾云初”这三个字,可能在青岚宗弟子心中,将不仅仅是实力强大的象征,更将成为一种精神的引领。
而云初峰,也将因此,真正奠定其在新一代弟子心目中无可替代的地位。
夜宸牵着丫丫,悄然离开依旧喧闹的广场。
丫丫仰着小脸,兴奋地说:
“爹爹,娘亲好厉害!虽然丫丫听不懂,但是觉得娘亲说话的时候,好漂亮!像仙女一样!”
夜宸失笑,将她抱起来:“嗯,你娘亲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仙女。”
接下来的日子,顾云初讲法的余波仍在持续发酵。
前来云初峰拜访、求教、甚至想要拜入门下的弟子络绎不绝,比之前更加热情。
顾云初定下了严格的筛选标准,宁缺毋滥。
她不需要庞大的势力,只需要真正有志于道、心性上佳的弟子。
同时,她也开始正式履行首座长老的职责,参与宗门一些高层事务的决策。
夜宸则继续有条不紊地打理着峰内事务,并将一部分精力投入自身的修炼与对“守护”之道的进一步探索中。
云初峰的一切,都在稳步向前。
传道崖讲法之后,顾云初在青岚宗内的声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她并未因此自满,反而更加沉静。
大部分时间依旧用于闭关潜修,消化镇魔殿遗址所得,以及为三年后的五域论道大会做准备。
时光在平静的修炼与偶尔的宗门事务中悄然流逝。
一年后。
云初峰,主修炼静室。
顾云初盘膝而坐,周身混沌之气流转不息,演化出种种玄妙景象。
她的气息,已然臻至元婴期的真正圆满,进无可进。
混沌道基澄澈无瑕,包容万象,演化之能愈发自如。
对空间法则的掌控,已到了心念一动,便可开辟稳定小空间的程度。
镇魔殿遗址获得的“功德”馈赠与大道感悟,已彻底融入自身,成为她道途上坚实的基石。
然而,那层看似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飞升壁垒,依旧横亘在前。
这与典籍中记载的、水到渠成的飞升感应截然不同。
顾云初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星云缓缓旋转,带着沉思。
“飞升之路……果然有问题。”
她低声自语。
千年来无人飞升,绝非偶然。
她如今站在这个门槛上,感受更加清晰。
那并非简单的修为积累不足或感悟不够,更像是……这条“路”,本身被某种力量“堵住”了,或者“修改”了。
“看来,三年后的五域论道大会,势在必行。”
她需要与那些同样站在元婴巅峰的顶尖人物交流,印证自己的猜测,寻找可能的线索。
同时,她也需要更强的力量,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