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冀州大营的辕门外,一队不速之客被拦了下来。
为首之人一袭青衫,面容清瘦,正是陈宫。
“站住!什么人?”
巡逻的什长手按刀柄,厉声喝问,十几支长矛的矛尖在火光下闪着寒光,对准了陈宫一行。
“在下陈宫,有要事求见冀王,还望通禀。”
陈宫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卒耳中。
陈宫?曹操的军师?
什长心头一跳,不敢怠慢,立刻喝道:“将他们看住了!我去禀报校尉!”
消息层层上报,很快便送到了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
帐内,刘景正与郭嘉、张飞等人对着地图商议军情。
“报!启禀王上,营外有一人自称是曹军军师陈宫,前来求见!”
传令兵单膝跪地,高声禀报。
“陈宫?”
张飞豹眼一瞪,猛地站了起来。
“他来干什么?莫不是想来当说客?看俺不把他叉出去!”
刘景抬手,示意张飞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转向郭嘉,只见郭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主公,这陈宫乃是名士,当初弃官追随曹操,也算一桩美谈。如今深夜来投,倒是有趣。”
郭嘉轻摇着羽扇,慢悠悠地说道。
“不过,两军交战,虚虚实实,不得不防。奉孝以为,需先辨其真伪。”
刘景点了点头。
“奉孝所言极是。”
“便由你代孤去会会他,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遵命。”
郭嘉躬身一礼,转身走出了大帐。
……
营门口,夜风萧瑟。
陈宫负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神色不见丝毫焦躁。
不多时,郭嘉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施施然走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了陈宫一番,开口便是一句辛辣的调侃。
“陈宫先生,深夜到访,不知是为曹孟德送来战书,还是要替夏侯元让递上降表啊?”
陈宫闻言,神色不变,只是淡淡一笑。
“郭军师说笑了。”
“宫非为曹贼送书,亦非为夏侯将军请降。”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
“宫乃为天下苍生,为自己心中大道,特来投奔冀王!”
郭嘉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哦?先生此言,嘉倒是有些不解了。先生曾散尽家财追随曹孟德,如今又为何称其为贼?”
陈宫迎着郭嘉审视的目光,坦然说道。
“当年,宫以为曹孟德乃匡扶汉室之英雄,故而追随。然则,此人屠戮徐州,荼毒兖州,视百姓为草芥,早已失了为君之德,失了人心!”
“其所行之道,与宫所学所想,背道而驰!”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郭嘉。
“反观冀王,兴修水利,开办学堂,爱民如子,使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据闻,王上于万民之前所言,要给天下人一个公平!”
“宫闻之,如遭雷击,振聋发聩!”
“这才是宫追寻半生,却求之不得的王道!曹孟德给不了,这天下,只有冀王给得了!”
“宫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今既遇之,宫岂能再错付?”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情真意切。
郭嘉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玩味之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从陈宫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虚伪与动摇,只有一片澄澈与决绝。
“好一个公平!”
郭嘉抚掌赞叹。
“先生既有此心,嘉当为主公引荐。”
“请!”
郭嘉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
中军大帐内。
当陈宫跟着郭嘉走进来时,刘景已经站起了身。
他没有坐在帅位上等候,而是快步走下台阶,迎了上来。
“公台先生!”
在陈宫错愕的目光中,刘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先生能来,孤如高祖得陈平,霸业可成矣!”
如此礼遇!
如此信任!
陈宫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冲眼眶,瞬间模糊了视线。
他想起在曹营中的猜忌与隔阂,想起夏侯惇的咆哮与轻视,再看眼前刘景真诚的笑脸,两相对比,恍如隔世。
他猛地挣开刘景的手,退后一步,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双膝跪倒在地。
“罪臣陈宫,拜见冀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愿为冀王效死!”
刘景连忙将他扶起。
“先生快快请起!你能来投,是孤的荣幸,何罪之有?”
他扶着陈宫,关切地问道。
“先生此来,兖州的家眷可曾安顿妥当?曹操心胸狭隘,孤恐其会对先生家人不利。”
听到这话,陈宫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新主公首先关心的不是他能带来什么,而是他的家人是否安全。
“谢冀王挂怀。”
陈宫感动地说道。
“宫早有准备,月前便已托付商队,将家眷悄悄送往了洛阳。算算时日,此刻应已安顿下来了。”
“好!”
刘景闻言大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拉着陈宫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随即下令。
“来人!设宴!孤要为公台先生接风洗尘!”
酒宴很快备好。
席间,刘景频频举杯,言谈间对陈宫推崇备至,帐内气氛一片欢洽。
酒过三巡,陈宫忽然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王上。”
“宫既来投,寸功未立,实不敢安享酒宴。今有一份薄礼,权当是宫献给王上的见面礼!”
来了!
郭嘉与刘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期待。
“哦?先生请讲!”
刘景笑道。
陈宫转身,大步走到地图前,伸手指向武平城东南方一处不起眼的地名。
“乌林!”
他手指用力地点在地图上。
“夏侯惇自恃勇武,轻敌冒进,将其六万大军的命脉——所有粮草辎重,尽数囤积于此地!”
“此地距离武平大营足有三十里,他只派了部将李整,率五千兵马看守。”
帐内众人顿时精神一振,目光全都汇聚到了地图上。
陈宫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
“这李整,乃李典之弟,为人贪功冒进,勇力却远不及乃弟。此人以为我军主力被大河所阻,必然疏于防范。”
“更重要的是,从武平到乌林,道路崎岖难行,多是丘陵小道。一旦乌林遇袭,夏侯惇的大军即便想要救援,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赶到!”
“此乃天赐良机!”
陈宫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智慧与狠厉的光芒。
“王上只需派一员猛将,率三千精锐铁骑,偃旗息鼓,连夜奔袭。趁夜深人静,一把火烧了那乌林粮仓!”
“粮草一失,夏侯惇六万大军,不出三日,必不战自乱!”
“届时,王上大军渡河掩杀,曹军必将土崩瓦解!”
话音落下,帐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陈宫这石破天惊的计策给震住了。
狠!
太狠了!
这简直是要一击就将夏侯惇的六万大军置于死地!
“好计!”
刘景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站了起来。
他看向郭嘉,郭嘉也正双目放光地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此计,万无一失!
刘景目光一转,落在了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张飞身上。
“四弟!”
“大哥!俺在!”
张飞猛地踏前一步,声如洪钟,整个大帐都嗡嗡作响。
刘景指着地图上的乌林,眼中迸发出凌厉的杀气。
“这个天大的功劳,便交给你了!”
张飞闻言,豹眼圆睁,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他用力一拍胸膛,发出的声音如同擂鼓。
“大哥放心!俺老张定将那曹贼的粮草烧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