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昊不是莽夫,他心里清楚,硬拼不明智,但吴建良是他朋友,也不能不管。
思前想后,董昊不得不放下架子,连夜请出了老大哥黑龙,希望陈龙能出面斡旋,让林向东放吴建良一马。
陈龙和林向东有过一些交集,彼此有交集。
接到董昊的恳请,陈龙衡量了一下利弊,也觉得双方不至于闹得那么僵。
于是,他亲自给林向东打了电话。
此刻,陈龙见吴建良被带进来那副惨状,眼皮也是跳了跳,但脸上笑容不变,向前半步,对林向东说道:
“向东,深夜打扰,实在不好意思。吴建良这小子不守规矩,给你添麻烦,受点教训是应该的。”
他先定了性,承认是吴建良有错在先。
然后,他话锋一转:“不过,我看他也吃到苦头了,这只手……怕是也废了。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替他拿个主意,福隆物流关门大吉,从此退出云海的物流行业,绝不再跟东升作对。”
陈龙说着,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眼神哀求的吴建良,又看了看林向东,“向东,杀人不过头点地。看在我这张老脸上,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他这番话,既给了林向东台阶,也点明了自己出面求情的份量。
希望林向东给陈龙一个面子。
林向东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等陈龙说完,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满脸是血、狼狈不堪的吴建良,又看了看阴着脸的董昊,最后落回陈龙那带着笑意的脸上。
沉默了几秒钟。
仓库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能清晰听到吴建良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
终于,林向东微微点了点头,开口了,声音平稳:
“龙哥亲自开口,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
他这句话一出,陈龙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董昊暗暗松了口气,吴建良更是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在地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
“不过,”林向东语气一转,目光如刀,看向吴建良,“规矩就是规矩。今天看在陈老板面子上,命,你可以留着。但福隆物流,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清算关闭、所有车辆设备处理完毕的消息。你本人,三天内离开云海。五年之内,我不想在云海再看到你,听到你的名字。能做到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吴建良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忍着剧痛,连连点头,用尽力气嘶声道:“能……能!谢谢东哥大人大量!谢谢龙哥!我……我一定照办!明天就关!马上离开云海!”
林向东不再看他,转而看向陈龙,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社交式的笑容:“龙哥,深夜劳烦您跑一趟,明晚我做东,我们好好聊聊。”
“向东客气了,是我该谢谢你给面子才对,明晚让我请你。”陈龙也笑着回应,场面话滴水不漏。
郑永鑫站在徐峰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从荒野的活埋威胁,到仓库里的谈判妥协,他被上了一课。
他看向林向东平静的背影,心中不仅震撼,而且畏惧。
……
福隆物流易主的消息,像一阵风般刮过云海的相关行业。
前一晚上还剑拔弩张、血雨腥风,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时,东升的人已经拿着文件,平静地接管了福隆物流位于郊区的仓库、办公点以及停在车场的所有车辆。
与外界猜测的清洗和动荡不同,东升的接管显得有条不紊,甚至有些“温和”。
猴子带着几个精干的人负责清点资产、核对账目,徐峰则带着另一批人,主要是维持秩序和……“安抚人心”。
在最大的那个仓库里,气氛压抑。
四五十个原福隆物流的员工被集中在此,他们大多参与了昨晚或前些天的冲突,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鼻青脸肿,手臂吊着绷带,眼神里充满了不安、戒备,还有对未来的茫然。
他们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瞥向门口那些穿着东升工装、沉默站立的人。
“完了,吴总跑了,东升肯定要清场了。”
“咱们和他们打过架,还伤了他们的人,他们能放过我们吗?”
“听说昨晚吴老板被整得很惨,手都废了……”
“东升的林向东,手段太狠了。”
各种猜测和恐惧在人群中蔓延。
他们都觉得,自己作为“前朝余孽”,又是动过手的人,被扫地出门是板上钉钉的事,能不被追究、顺利拿到被拖欠的工资,如果还有的话,那就算烧高香了。
就在这种惶惶不安的气氛达到顶点时,仓库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林向东走了进来。
他今天换了一身更显干练的深色衬衫,步伐沉稳,脸上没有昨晚在仓库谈判时的冷峻,反而带着一种平静的、淡然的、平易近人的神色。
林向东身后只跟着徐峰和两个拿着箱子的员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仓库里落针可闻。
林向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年轻,但那种无形中的压迫感,却让这些混迹底层的汉子们心里发紧。
林向东走到人群前方,停下脚步,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或紧张、或畏惧、或带着敌意的脸。
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对身后拿着箱子的员工点了点头。
那两个员工上前,打开箱子。
里面不是文件,而是一摞摞崭新的、用红纸包着的红包!
厚厚的,看起来分量不轻。
“发下去。”林向东简单吩咐。
徐峰带头,和几个东升的人一起,开始给每一个原福隆物流的员工发放红包。
不论职位高低,不论受伤轻重,人人有份。
接到红包的员工们都愣住了,捏着那颇有分量的红包,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状况。
这……这是什么意思?散伙费?封口费?还是最后的晚餐?
等红包发完,林向东才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各位福隆的兄弟,昨晚的事情,过去了。”
第一句话,就定下了基调,他不追究。
“各为其主,你们拿福隆的工资,听吴建良的吩咐做事,甚至动手,站在你们的角度,没什么错。”
他的话语很直接,没有任何虚伪的客套,“但现在,福隆物流倒了,吴建良也离开了云海。”
他顿了顿,让下面的人消化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