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集：传承之愿
石室之内，竹简堆叠如小山，烛火摇曳着映在轩辕鬓角的银丝上。他指尖抚过刚刻完的最后一片竹简，竹面的纹路带着草木的温润，仿佛能嗅到山间晨露的气息。岐伯坐在对面，案上的陶罐正温着草药，苦涩的香气丝丝缕缕漫开来，混着松脂燃烧的味道，成了这间屋子里最熟悉的气息。
“十七年了。”轩辕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岁月磨洗后的沉静，“从岐下初见，到今日定稿，竟似弹指一挥间。”
岐伯往陶罐里添了些泉水，火苗“噼啪”跳了两下：“当年你背着药篓在山涧边追着问‘为何甘草能缓百药’，恍如昨日。”
轩辕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那时只知草药能治病，哪想过要把这些道理一条条刻下来。”他起身走到石室中央，那里整齐码放着分好卷的《内经》竹简，青灰色的竹片上，朱笔标注的重点如星火般醒目。“可看着族里孩童因痘疹夭折，看着猎手被风寒拖垮，便觉得这些法子不能只装在咱们脑子里。”
正说着，雷公、伯高、少师三人捧着新抄的医案进来，见轩辕望着竹简出神，都放轻了脚步。雷公将医案放在案上，轻声道：“昨日用《素问》里的‘温疟治法’，治好了河对岸部落的三个病人，他们派信使来谢，说要把法子记在兽皮上传给子孙。”
轩辕转过身，目光落在三个弟子身上。雷公性子沉稳，记录医案从无错漏；伯高对经络的敏感似有天赋，指尖一碰便能察觉气脉流动；少师心思细腻，总能从日常琐事里悟出养生之道。这十几年，他们跟着自己翻山越岭，尝过毒草的苦，也见过痊愈者的笑，早已不是当年懵懂的少年。
“兽皮能存多久？”轩辕忽然问。
三人一愣，伯高先答：“若是防潮做得好，或许能存十年？可风吹日晒的，怕是用不了三五年就朽了。”
“那竹简呢？”轩辕又问。
少师接口：“咱们用的松木竹简，经火烤去了水分，再涂一层桐油，藏在这干燥的石屋里，百年应当不坏。”
轩辕点点头，走到三人面前，目光郑重：“可百年之后呢？竹简会朽，记忆会忘，若没有心正术精的人接着传下去，这些道理迟早会散在风里。”他拿起一卷《灵枢》，指尖划过“经脉”篇的字样，“你们想想，当年若不是岐伯的师父传下‘阴阳’二字，咱们哪能摸到医道的门？”
岐伯在一旁补充：“医道不是器物，丢了可以再做；它是活水，断了源流，就再也续不上了。”他看向雷公，“你记不记得三年前那个误把‘附子’当‘甘草’用的后生？若不是你及时发现，那户人家就要遭难了。”
雷公脸上一热，忙道：“是弟子没教好，只说了药名，没讲清辨别之法。”
“不只是教法的事。”轩辕摇头，“是心的事。那后生急于求成，连药草的叶形、根须都没细看，就敢往药汤里放，这不是蠢，是坏了医者的本分。”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内经》里的方子，用对了能救人，用错了能杀人。若传给出心术不正的人，咱们岂不成了罪人？”
石室里静了下来，只有陶罐里的草药咕嘟作响。少师望着案上的竹简，忽然道：“师父是想……定下选人的规矩？”
轩辕颔首：“第一要‘仁’。见人疾苦，心里得像被针扎似的疼，不能只想着求名求利。去年冬天，伯高为了给山坳里的孤老送药，在雪地里摔断了腿，这就是仁。”
伯高脸颊微红，低头道：“那是应该做的。”
“第二要‘谨’。”轩辕继续说，“脉诊时多等片刻，问诊时多问一句，或许就能避开一个错处。雷公记录医案，连病人喝了几碗粥都写得清清楚楚，这就是谨。”
雷公挺直了背，眼里透着坚定。
“第三要‘恒’。”轩辕看向少师，“你整理养生篇，光是‘四季饮食’就记了八十多个案例，连雨水多的年份该多吃些祛湿的山药，都一一标注，这就是恒。”
少师眼眶微热，忙低下头去。
岐伯这时端起陶罐，将药汁倒进陶碗，袅袅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还有一样，得‘明’。不光要明医理，更要明世事。知道什么时候该用猛药，什么时候该缓调理，就像轩辕当年在水乡用‘茯苓’治腹胀，在山地用‘干姜’驱寒，这就是明。”
轩辕接过药碗，却没喝，只是放在案上：“所以我想托你们三件事。”他看向雷公，“你性子最稳，就主掌‘传术’，把四诊、方药的法子一点点教下去，不许有半分含糊。”
雷公躬身：“弟子遵命。”
“伯高。”轩辕转向他，“你对经络最熟，就负责‘验术’。凡学医者，都要经你亲手考较，穴位认不准的、气脉摸不清的，绝不能放出去行医。”
伯高应声：“弟子定当严格。”
“少师。”最后看向少师，“你心思细，就管‘择人’。但凡想拜师的，你都要跟着看半年，看看他对病人有没有真心，做事有没有耐心，心术不正的，一概不收。”
少师用力点头：“弟子记住了。”
轩辕这才端起药碗，温热的药汁滑入喉咙，苦涩中竟带着一丝回甘。他望向窗外，月光正从石缝里漏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银辉。“当年我在崆峒山问广成子‘如何长生’，他说‘非独其身，更在其道’。咱们这身子骨总有老的一天，可这医道若能传下去，救千万人，便是另一种长生了。”
岐伯笑起来：“你呀，年轻时总想着治好眼前的病，如今倒成了忧后世的人。”
“不是忧，是盼。”轩辕望着三个弟子，眼里闪着光，“盼百年后，有人翻开这些竹简，能说一句‘多亏了前人留下的法子，我救了人’。那时候，咱们就算是真的对得起这身医术了。”
雷公忽然跪下，磕了个响头：“师父放心，弟子便是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内经》的智慧断了传承！”伯高和少师也跟着跪下，三人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撞在竹简上，仿佛连那些文字都醒了过来。
烛火跳动着，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石壁上，与那些刻满医理的竹简交叠在一起，像是一幅生生不息的画。陶罐里的药渣渐渐沉了下去，可那股苦涩又温暖的香气，却仿佛要顺着石缝，飘向很远很远的将来。
想知道《古人的智慧》后面如何呢？且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