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就在我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被这纯粹的黑暗与压迫冻结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源。
那是一只老旧的、发出惨白光芒的应急灯,被随意地挂在山洞凹凸不平的岩壁上。
灯光勉强照亮了方圆十几米的范围,光线之外,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霉菌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福尔马林混合着奇异香料的味道,令人头晕。
应急灯昏黄的光圈中央,摆放着一张粗糙的石质座椅,一个穿着黑色中式褂子、面容精悍却带着一种病态苍白与诡异得意的中年男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
正是石天豪!与我们之前见过的形象不同,此刻的他,眼神锐利如鹰隼,嘴角噙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笑容,周身散发着一种沉淀已久的、混合着权势、阴狠与某种非人气息的威压。
在他的身后,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
左边是面容憔悴、眼神空洞的石天龙,右边是同样失魂落魄、却隐隐带着一股邪气的石小虎。
还有另外三四个穿着黑袍、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他们沉默地矗立在阴影里,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像,却散发着令人极度不安的气息。
那个引路的黑影将我带到光圈边缘后,便如同融化在空气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赵总……不对,现在应该尊称一声——承天殿主。” 石天豪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空旷的山洞里激起轻微的回响,他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真是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强迫自己站稳,尽管意识体在这里似乎也受重力影响。
冰冷的目光直视着他,我一边在心中疯狂尝试沟通左手腕,一边冷声喝道:
“石天豪!你别得意太早!你撕毁生死簿,篡改天命,如今已被冥界十殿联合下达‘天谴通缉令’,冥府上下全力动员,不死不休!
你们蹦跶不了几天了!现在迷途知返,乖乖跟我去冥界伏法,我或许还能在阎君面前为你陈述一二,争取个痛快!”
“哈哈哈哈!” 石天豪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在山洞里回荡,震得应急灯的灯光都似乎晃动了一下。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慢条斯理地说:
“殿主啊殿主,你可爱的天真,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可能,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我所在的位置:
“现在,你是我的阶下囚。你的生死,你的意识,全在我的一念之间。 这里,是我的地盘。冥府?”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
“一群被旧规矩绑住了手脚的蠢货而已。他们的通缉?呵,我敢这么做,自然有我的底气。就不劳烦殿主您,替我操这份闲心了。”
说完,他随意地一抬手。
阴影中,一个黑袍人无声地动了一下,搬来一张同样粗糙的石凳,放在了我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
“坐。” 石天豪的语气恢复了那种伪装的平和,却更让人心底发寒,
“深夜将殿主‘请’来,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不过,既然来了,正好,我们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谈一谈,把咱们两家之间……可能存在的一些小小的‘误会’,给彻底解开。”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得如同我身后无边的黑暗。
“毕竟,我也不想和承天殿,真的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不是吗?”
应急灯惨白的光照在他脸上,投下摇曳诡谲的阴影。
山洞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奇异的气味和冰冷的空气,不断侵蚀着我的感官。
石天龙和石小虎如同傀儡般站着,那几个黑袍人更是如同融入了岩石的背景。
我被困在这诡异的意识囚笼中,力量被压制,孤立无援。
石天豪那看似平和实则掌控一切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我的意识上。
他提出的“要求”简单到近乎荒谬——在他与冥府即将爆发的、因他撕毁生死簿而引发的全面冲突中,要求承天殿保持中立。
“原本的剧本,更精彩些。”石天豪甚至带着几分遗憾的语气,
“挑动初现的承天殿与老旧的冥府产生嫌隙,让你们互相猜忌、争斗,我只需在旁静静欣赏,适时添一把火,便可坐收渔利。可惜啊……” 他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殿主你的成长,超出了预期。提前悟道,得了传承,更麻烦的是,王丹王管事的事,阴差阳错,反倒让承天殿和‘还阳令’直接摆上了台面,与冥府有了公开对话的渠道。这等于断了那些还在暗中观望、想打你们主意的人的念想。”
他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没办法,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无法让你们两家斗起来,那我就只能……让其中一家彻底乱起来,乱到无暇他顾。冥府这架老机器,内部积弊已久,撕掉一页生死簿,足够让它内部互相猜疑、全力追凶,运转失调。
而我,正好可以趁着这场混乱,去做一些……早就该做,却被耽误了的‘正事’。”
“正事?” 我冷笑,声音在这意识囚笼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所谓的正事,就是继续戕害生灵,玩弄魂魄,扰乱阴阳?
你要求的中立,就是要我对你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任你逍遥法外,继续作恶?”
石天豪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无辜的表情,他微微歪头,语气甚至带上了点委屈:
“殿主这话,可是冤枉我了。我石天豪在阳世,向来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依法纳税,热心公益,那些奖状锦旗可不是假的。至于您说的‘作恶’……证据呢?冥府那套欲加之罪,也能当真?”
他那副虚伪的嘴脸让我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愤怒。
我知道,跟这种早已将良知和底线碾碎、沉浸在自己扭曲逻辑里的疯子,多费口舌毫无意义。
谈判?妥协?中立?
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