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出租屋安静得能听到时钟指针走动的细微声响。萧烬洗去一身的疲惫，却洗不去脑海里反复回荡的声音——“像情侣一样”。她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翻译稿，眼神却有些发直，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拉着。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昭发来的消息，一如既往地活泼：
「今天打工累不累呀？那一个讨厌的主管有没有又找你们麻烦？」
后面跟着一个探头探脑的猫咪表情包。
若是往常，萧烬会客观地回答“不累”或者“还好”，甚至可能会简单提一句经理的夸奖。但此刻，她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和昵称，心脏却莫名地收紧了一下。
周小雨的话像魔咒般盘旋不去，让她面对林昭时，平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虚和混乱？
她迟疑着，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才慢吞吞地回复：
「不累。」
屏幕那头的林昭几乎是秒回：
「真的吗？感觉你好像没什么精神诶~」
「是不是今天特别忙？[摸摸头.jpg]」
萧烬看着那个摸头的表情包，仿佛能感受到林昭掌心柔软的触感，耳根微微发热。她努力想集中精神，但大脑像一团纠缠的乱麻：
「嗯，有点。」
这条回复发送出去后，连她自己都觉得太过异常。果然，林昭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却没有新消息发来。就在萧烬以为是不是网络故障时，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林昭直接拨打了视频通话邀请！
嗡嗡的震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像直接敲在萧烬的心尖上。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林昭的名字和头像，呼吸一滞，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攫住了她。犹豫了几秒，指尖有些发颤地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林昭带着点担忧的俏脸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背景是她熟悉的、布置得温馨可爱的卧室。
“萧烬！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怪怪的？”林昭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真实的关切。
在看到林昭脸庞的那一刹那，萧烬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种奇异的感觉流遍全身——熟悉，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让她心慌意乱的悸动。
这张看了无数次、总是带着灿烂笑容的脸，此刻仿佛被“情侣”这个词蒙上了一层暧昧不明的滤镜，让她不敢直视，却又移不开眼。
“我……没事。”萧烬下意识地避开了镜头，声音有些干涩。她感觉自己脸颊的温度在升高，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无比陌生且窘迫。
“真的没事？”林昭凑近屏幕，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眉头微蹙，“你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嘛！”
萧烬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组织语言。怎么说？难道要说因为别人说我们像情侣，所以我混乱了？这太荒谬了！而且……她隐隐觉得，如果说出这个理由，可能会引发她无法预料的后果。她不想破坏现在的关系，哪怕这种关系此刻正让她备受煎熬。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她最终只能选择用一个苍白的借口搪塞，目光游移，不敢与屏幕里的林昭对视。
她这副明显有心事却不肯说的模样，让林昭心里的担忧渐渐转变成了委屈和一丝火气。她那么关心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可萧烬却把她挡在心门之外？
“萧烬，”林昭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想跟我说？”
“不是……”萧烬下意识否认，但语气里的犹豫和慌乱却出卖了她。
“行吧！”林昭的脾气也上来了，她觉得萧烬这种不信任、不坦诚的态度伤害了她，“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问了！”
说完，根本不给萧烬再解释的机会，直接挂断了视频。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映出萧烬自己有些茫然无措的脸。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她……生气了。
萧烬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心里涌上一阵慌乱。她想立刻回拨过去，或者发消息解释，但手指悬在屏幕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自己都还没理清这混乱的思绪，又能说什么呢？
最终，她只是颓然地放下手机，将发烫的脸埋进掌心。脑子里一会儿是林昭生气挂断视频的画面，一会儿是周小雨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两种情绪交织撕扯，让她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去超市打工，萧烬的状态比前一天更差。她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神情恍惚，搬货时差点被堆放的纸箱绊倒，整理货架时更是频频出错，把不同品牌的饮料都混放在了一起。
“萧烬姐，你没事吧？”周小雨担心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把被她放错的商品归位，“你脸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萧烬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收效甚微。
她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放在员工储物柜方向的手机。每隔几分钟，她就会借口去洗手间或者喝水，快步走过去查看一下。屏幕却始终安静着，没有新的消息提醒，没有未接来电。那个平时总是热闹非凡的对话框，沉寂得让她心慌。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什么是“等待”的煎熬，以及……什么是“害怕失去”的恐慌。
林昭以前从来不会这么久不联系她。即使偶尔闹点小别扭，也很快就会用各种表情包或者找个小借口重新开启话题。可是这次，从昨晚挂断视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她最后那条苍白的“嗯，有点”上。
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不想再理她了？
这个念头让萧烬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经理巡视时看到她又差点撞到货架，忍不住皱眉：“萧烬，你今天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别硬撑。”
“对不起经理，我会注意。”萧烬低声道歉，努力挺直背脊，试图找回平时的工作状态，但那双总是清亮锐利的眼眸，此刻却黯淡无光，写满了心不在焉和不易察觉的失落。
一整天，她都像是在梦游。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叫嚣着，渴望听到那个特定的消息提示音，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再次跳动起来。
然而，直到下班，手机屏幕依旧一片死寂。
萧烬独自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夏夜的晚风吹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握着冰冷的手机，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破了一个大洞。
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意识到，林昭在她生活中的分量，远比她所以为的“朋友”要重得多。重到她的情绪会因她而剧烈起伏，重到她的冷静理智会因她而土崩瓦解，重到……仅仅是失去她的消息，就让她感到如此无所适从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