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稳了！谁要是吐车里，我就把他扔下去喂变异兽！”
李啸的吼声几乎被重型悬浮卡车引擎的轰鸣声淹没。他双手死死扣住那个被盘得油光发亮的方向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这辆从天穹运输队手里抢来的“巨兽级”重卡，此刻像是一头受惊的野牛，在崎岖不平的废土公路上疯狂颠簸。
“老大，这路况也太离谱了！我的假牙都要被颠出来了！”王铁柱整个人像个秤砣一样挂在副驾驶的把手上，那张原本粗犷的脸此刻被甩得五官乱飞，手里还死死抱着一箱刚抢来的高能压缩饼干——那是陈默最喜欢的口味，他说什么也不能撒手。
“少废话！看后面！”李啸猛地一打方向盘，卡车在碎石地上甩出一个极其狂野的漂移，巨大的离心力把后车斗里的一群俘虏甩得像滚地葫芦一样撞成一团。
后视镜里，漫天的黄沙中，几道刺眼的亮光正快速逼近。那是天穹公司的“光棱坦克”集群。这种原本用于攻坚战的大家伙，此刻竟然被用来追击一辆卡车，足以见得天穹公司对他们刚刚抢走的那个“001号实验体”有多重视。
“滋——！”
一道高能激光束擦着卡车的左侧装甲掠过，击中了路边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岩石瞬间气化，连渣都没剩下，只留下一股焦灼刺鼻的味道钻进车窗。
“我靠！这帮孙子不讲武德，直接上光棱？他们不怕把那‘祖宗’给炸飞了吗？”赤九渊趴在车顶的射击孔边，灰头土脸地探进半个脑袋，那身原本仙风道骨的道袍此刻被风吹得像块破抹布，上面还沾着不知道哪来的黑色机油。
“他们不在乎死活，只要回收核心芯片就行。”坐在后排的古不言冷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战术目镜，手里快速敲击着一个便携式终端，屏幕上的数据流快得让人眼花，“坏消息，前方三公里处的大桥被炸断了。好消息是，那个‘祖宗’还没醒。”
所谓的“祖宗”，就是那个被塞在后排中间座位的神秘少女——001号实验体。
她穿着一身惨白色的紧身束拘服，脖子上套着一个厚重的金属项圈，上面红灯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像是一颗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少女双眼紧闭，哪怕在如此剧烈的颠簸中，她的身体依然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僵硬，仿佛一尊精致却毫无生气的瓷娃娃。
“还没醒？我看她快炸了！”李啸瞥了一眼那红灯，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古老头，能不能把那项圈拆了？”
“拆？除非你想现在就变成一朵绚丽的烟花。”古不言头也不抬，“这项圈连着她的脑神经和心脏，一旦暴力拆除，瞬间释放的灵能当量相当于三颗战术核弹。我现在只能勉强干扰它的信号，让天穹那边没法直接引爆。”
“轰——！”
又是一发激光炮袭来，这次直接轰在了卡车后方的路面上，巨大的冲击波将几十吨重的卡车掀得翘起了一个轮子。
“赤老道！你的符呢？别藏着掖着了，赶紧给这破车加点速！不然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李啸一边疯狂修正方向，一边冲着车顶吼道。
“催催催，就知道催！老道的灵力是大风刮来的啊？”赤九渊骂骂咧咧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色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这是老道压箱底的‘缩地成寸’符，平时逃命都舍不得用……妈的，拼了！”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符纸上，然后啪的一声，狠狠贴在了卡车的……
“等等！你贴哪了？！”李啸突然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车头啊！这不显眼吗？”赤九渊一脸理所当然。
“你个老糊涂！这车的动力系统在后面！”
话音未落，卡车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抓住了车头，而后轮还在疯狂转动。
“吱——！！！”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这辆庞大的重型卡车在高速行驶中竟然原地玩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
车厢内的众人瞬间体验了一把滚筒洗衣机的感觉。王铁柱怀里的饼干箱子飞了出去，砸在了古不言的脑门上；苏婉刚召唤出来的几只用来侦查的毒蜂被甩到了挡风玻璃上，糊成了一团糨糊；而那个一直昏迷的001号少女，身体在空中诡异地平移了一寸，竟然稳稳地落回了座位，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呕——”
后车斗里的俘虏们整齐划一地把刚才吃的早饭全吐了出来，场面一度十分壮观且有味道。
“赤九渊！我回头非把你那胡子一根根拔下来织毛衣！”李啸强忍着眩晕，趁着车身旋转的惯性，猛地一脚油门踩到底，卡车竟然奇迹般地完成了掉头动作，但方向却偏离了公路，直冲向路边的荒野。
“别骂了别骂了！这不也算是躲开了一波炮击吗？”赤九渊心虚地缩回脑袋，指着刚才卡车所在的位置——那里已经被三发光棱炮轰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前面是断崖！没路了！”苏婉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她指着前方几百米处那道黑漆漆的裂谷。
那是旧时代的地震裂隙，宽达五十米，深不见底，下面翻滚着带有强腐蚀性的酸雾。而在裂谷的对面，才是他们原本计划撤离的安全区。
“刹车！老大快刹车！”王铁柱吓得脸都绿了，死死抓住车顶的拉手。
“刹不住了！液压管刚才被震爆了！”李啸看着仪表盘上亮起的一排红色警报灯，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既然没路，那就飞过去！”
“飞？你当这车是变形金刚啊？！”古不言惊恐地喊道，手里的终端差点吓掉。
“苏婉！我要你的虫子！所有的！”李啸大吼一声，双手死死把住方向盘，脚下的油门不仅没松，反而踩进了油箱里。
“你要干什么？！”苏婉虽然不解，但出于对李啸绝对的信任，她双手猛地拍在车窗上，那一瞬间，她原本娇媚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复眼结构，一股肉眼可见的生物波纹扩散开来。
“嗡嗡嗡——”
车底突然涌出了无数黑色的潮水。那是成千上万只只有拇指大小的“铁甲尸蹩”。它们平时藏在苏婉的特制箱子里，是用来啃食尸体清理战场的，但此刻，它们在苏婉的疯狂催动下，像是一层黑色的地毯，铺在了卡车前方的地面上。
“给老子搭个坡！”李啸怒吼。
虫群仿佛听懂了指令，它们疯狂地堆叠在一起，用坚硬的甲壳互相咬合，眨眼间就在断崖边缘堆出了一个倾斜向上的黑色斜坡。
“坐稳了！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废土版的速度与激情！”
李啸猛地按下了仪表盘上那个红色的“紧急超频”按钮。
“轰！”
引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尾部的喷气口喷出了两道蓝色的火舌。巨大的卡车像是一头发狂的犀牛，冲上了那个由虫尸组成的斜坡。
“吱嘎——啪！”
无数铁甲尸蹩在数吨重的压力下粉身碎骨，爆出绿色的浆液，但它们用生命构建的斜坡坚持住了这关键的一秒。
卡车腾空而起。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车窗外的景色在飞速倒退，身后的光棱坦克群变得像火柴盒一样渺小。透过车窗，李啸看到下方的深渊中，翻滚的酸雾像是一张巨口，等待着猎物的坠落。
“不够！速度不够！”古不言盯着终端上的抛物线模拟图，脸色苍白，“我们会撞在对岸的岩壁上！”
“那就再加把火！”
李啸突然转身，一把抓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那挺重机枪，单手伸出窗外，对着后方就是一通盲扫。
“哒哒哒哒哒！”
子弹打在空气中并没有什么反作用力，但李啸并不是为了开枪。他吼道：“老道！引雷符！贴在我的枪口上！”
“你疯了？！这会炸膛的！”赤九渊虽然嘴上骂着，但手比脑子快，一张紫色的符咒瞬间飞出，精准地贴在了发烫的枪管上。
“爆！”
李啸扣动扳机。
“轰隆！”
一道粗大的雷光从枪口喷薄而出，借着那股巨大的反冲力，原本已经开始下坠的车头竟然硬生生又抬高了几寸！
“砰！”
卡车的六个轮子重重地砸在了对岸的坚硬岩石上。巨大的冲击力震碎了所有的车窗玻璃，车身剧烈弹跳了两下，像是一只濒死的蛤蟆，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滑行了几十米，终于在一块巨石前堪堪停住。
车内一片死寂。
只有引擎冒出的黑烟发出“嘶嘶”的声音。
“活……活着？”王铁柱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怀里的饼干箱，确认都没碎，这才长出一口气，“老大，下次这种刺激的项目，能不能提前卖个票？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少贫嘴，检查伤亡。”李啸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被碎玻璃划的），第一时间回头看向后排。
001号少女依然坐在那里，只是因为刚才的冲击，她的头歪在了一边，那原本整齐的刘海凌乱地垂下，遮住了一只眼睛。
突然，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李啸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他看到空气中飘浮的灰尘停止了舞动，看到远处追兵发射的一枚导弹悬停在半空，看到赤九渊正要擦汗的手僵在额头前。
整个世界，仿佛出现了那么一秒钟的“卡顿”。
也就是这一秒，那名少女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是一只怎样的眼睛啊——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邃到令人心悸的、仿佛包含了无数星辰碎片的混沌漩涡。而在那漩涡深处，倒映出的不是李啸的脸，而是远处天空中，正在缓缓穿破云层的一只巨物。
下一秒，时间恢复流动。
“滴滴滴滴滴——！”
少女脖子上的项圈发出了刺耳的高频警报声，红光已经连成了一片，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整个车队送上西天。
“怎么回事？！数值爆表了！”古不言惊恐地看着终端，“她的心率刚才一瞬间跳到了每分钟三百下！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她！”
李啸猛地抬头，顺着刚才少女目光的方向看去。
只见原本昏黄的天空中，厚重的辐射云层被一只巨大的、惨白色的利爪撕裂。紧接着，一个体型堪比小型护卫舰的庞然大物，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缓缓从云层中压了下来。
那不是飞船，也不是普通的变异兽。
那是一只由无数人类和变异兽的尸体拼接、缝合而成的巨型鲸鱼状生物。它的皮肤是苍白的死人皮，上面不仅缝合线清晰可见，还挂着许多尚未腐烂完全的肢体。它的腹部垂下无数根像肠子一样的触手，在空中如同水草般摆动。
天穹公司的生物兵器——“浮空尸鲸”。
“我就知道，抢了他们的宝贝，他们肯定会把压箱底的恶心玩意儿掏出来。”苏婉看着那天空中蠕动的怪物，脸色难看至极，作为玩虫子的行家，她对这种粗制滥造的缝合怪有一种本能的生理厌恶。
“这玩意儿……能吃吗？”王铁柱咽了口唾沫，不过这次是被恶心的。
“吃？它把你当点心还差不多！”李啸一脚踹开车门，手中的混沌龙枪瞬间凝聚成型，“全员下车！找掩体！那玩意儿要开始‘进食’了！”
话音未落，尸鲸发出一声仿佛婴儿啼哭般尖锐的嘶鸣，腹部那成百上千条触手猛地伸长，如同暴雨般向着地面上的车队倾泻而下。
一场并不温柔的“叫醒服务”，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