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渊燃烧基石、定义生路的身影,如同破碎的星辰,在寂静回荡的虚空中彻底消散。那决绝的牺牲,撕开了一道通往未知的裂隙,也耗尽了他作为现实基石化身最后的“存在”。星火同盟为之悲恸,宇宙法则为之哀鸣。
而与此同时,在凌辰渊用生命开辟的那道转瞬即逝的裂隙另一端——
“噗通!”
“呃啊!”
伴随着痛苦的闷哼与空间扭曲的撕裂感,三道身影(灵体)如同被巨浪抛出的残破小船,重重地摔落在了一片……无法用常识理解的地面上。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没有上下四方。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种不断流动、混合、湮灭又重生的“色彩”、“声音”、“概念”与“信息流”构成的、疯狂变幻的“混沌海洋”。时而浮现英雄征战的史诗画卷,下一秒又碎裂成孩童的涂鸦与疯子的呓语;耳边回荡着文明的赞歌与毁灭的哀嚎,转瞬又被绝对死寂与无意义的噪音取代;物理法则在这里是笑话,时间线拧成了麻花,因果链断断续续,仿佛有无数个互不相干、甚至彼此矛盾的故事,正在这里同时上演、相互污染。
这里就是“叙事夹缝”,是无数被遗忘、被废弃、被剪裁的“故事残渣”与“可能性废料”最终堆积、发酵的垃圾场,是“现实”与“叙事”规则都极其稀薄、混乱的“三不管”地带。
“咳咳……”幽影单膝跪地,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意念之血,残响刻笔上裂纹蔓延,几乎断裂。她黑眸中充满了刻骨的悲痛与冰冷的火焰,凌辰渊最后消散的画面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的灵魂。
“凌渊……”星语者挣扎着想要站起,星辉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俏脸上毫无血色。晷的灵体更是近乎透明,蜷缩在星语儿的星辉中,微弱地闪烁,显然在穿越裂隙时承受了最大的冲击。
“这里……就是坐标指向的‘夹缝’?”幽影强忍剧痛,环顾四周这光怪陆离、令人心智混乱的景象,残响刻笔本能地散发出微光,艰难地抵御着无孔不入的“叙事污染”。若非刻笔蕴含的混沌变量对混乱环境有天然的抗性,她们恐怕在进入的瞬间就会精神错乱,被同化为这信息垃圾场的一部分。
“坐标……指向的是这片夹缝的……一个相对‘稳定’的‘信息涡旋’……”晷虚弱地传递着意念,“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里……才能……暂时……安全……”
稳定?在这片仿佛由疯狂本身构成的海洋里,真的存在“稳定”吗?
三人(灵)不敢耽搁,相互扶持,凭借残存的力量,在这混乱的洪流中艰难跋涉。幽影以刻笔为引,感应着坐标中蕴含的那一丝微弱的、属于“观星者”的独特秩序波动;星语者燃烧星辉,勉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真实视野”,避免被幻象吞噬;晷则用尽最后的力量,解析着周围混乱的信息流,寻找着可能的规律或陷阱。
过程凶险万分。她们时而被卷入某个悲壮英雄的临终回忆片段,感受着刻骨的绝望;时而又跌落进一个荒诞喜剧的搞笑场景,险些心神失守;更可怕的是,一些蕴含着强烈负面情绪或扭曲逻辑的“故事碎片”,如同病毒般试图侵入她们的意识,篡改她们的记忆与认知。
不知挣扎了多久,就在幽影的意识几乎要被混乱淹没,星语儿的星辉即将熄灭之时——
前方那永不停歇的、疯狂变幻的混沌色彩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相对“缓慢”旋转的、由无数黯淡的、仿佛是老旧电影胶片构成的“信息旋涡”。旋涡中心,隐隐散发出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微弱却稳定的……“秩序锚点”的波动!
“就是那里!”晷的灵体亮起一丝微光。
三人精神一振,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那个旋涡。在接触旋涡边缘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将她们猛地拽入了旋涡中心。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四周疯狂的光影与噪音瞬间消失。她们跌落在了一片……奇特的“地面”上。
这里依然处于叙事夹缝之中,但环境却相对“稳定”了许多。脚下是如同由无数破碎书页压实而成的、略显柔软的“地面”,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与陈旧纸张的气味。抬头望去,没有天空,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由亿万颗散发着微弱白光的、仿佛是由“文字”或“标点符号”构成的“星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静谧、略带悲伤的氛围。
而在她们面前,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各种废弃的、巨大的书籍、卷轴、石板、甚至光影存储器堆积、搭建而成的、歪歪扭扭却异常庞大的……“城堡”?
城堡的墙壁上,布满了不断流动的、无法识别的文字与图像;窗户是空洞的,内部一片漆黑,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城堡的大门,是由两扇对开的、布满虫蛀痕迹的巨大木质封面构成,上面用某种古老的语言写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大字,但幽影三人却能瞬间理解其意:
【 万象回响之墓 】
【 —— 收容被遗忘之故事 】
“这里……是……‘守墓人’的……据点?”星语者虚弱地喘息着,眼中充满震惊。在如此混乱的夹缝中,竟然存在这样一个充满“秩序感”的地方?
“不……不完全是守墓人……”晷的灵体波动着,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这气息……更古老……更……悲伤……像是……所有‘故事’在终结后……自发汇聚成的……‘集体坟墓’……或者说……‘回响’的……沉淀池?”
就在这时,那两扇巨大的木质封面大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门内,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一个苍老、疲惫、仿佛由亿万个故事的叹息汇聚而成的声音,从门内的黑暗中缓缓传来:
“陌生的……访客们……”
“携带……‘观星’的印记……与……‘基石’的……余烬……”
“还有……一丝……不该存在的……‘混沌变数’……”
“进入……‘回响之墓’吧……”
“但切记……此地收容的……皆是已逝之梦……”
“莫要……惊扰了……亡者的……安眠……”
“亦莫要……被亡者的……执念……所吞噬……”
声音落下,大门不再动作,只是静静地敞开着那道缝隙,仿佛在等待她们的决定。
进,还是不进?
门后的黑暗深处,是安全的避风港,还是更深的陷阱?那个声音的主人,是敌是友?
幽影擦去嘴角的血迹,黑眸中闪过一丝决然。凌辰渊用生命将她们送到这里,绝没有回头的道理。她握紧残响刻笔,看了一眼身旁虚弱却眼神坚定的星语者与晷,深吸一口气。
“我们进去。”
三人迈步,踏入了那扇通往“万象回响之墓”的、充满未知的大门。
身影没入黑暗,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叙事夹缝的混乱与疯狂被隔绝在外。而门内等待她们的,将是埋葬了无数宇宙故事的“回响之墓”,以及那个神秘的声音主人。